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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氣,干架也格外的不要命。那時候,祁凌腦子里沒有狄初。王立那話說的不假,祁凌不是流氓,但他可以不要命。砸了別人生意,帶著人再回到祁正雄生前經(jīng)營的片區(qū)。那天下著雨,不大不小,卻足夠把祁凌的滿腔憤怒淋熄。他走在路上,任由水珠隱沒頭發(fā),順著脖頸往下。他嘴里叼著煙。煙草被雨水打濕,燃不起猩紅。祁凌想,狄初現(xiàn)在在做什么呢。好想他。可他不敢打電話。狄初已經(jīng)不堪重負(fù),自己憑什么再去給對方施壓。第三天下葬,祁凌站在穿衣鏡前。一身黑西裝,襯得他肩寬腿長,利落地像個大人了。祁凌低垂眼,慢慢戴上袖扣,中間一顆藍(lán)寶石,旁邊閃著一排小鉆。低調(diào)又奢華。這是祁正雄生前最愛的一對。一陣急促的高跟鞋在身后響起,祁凌轉(zhuǎn)過身,高春麗滿臉怒意直沖而來。祁凌還沒來得及張口,一個“媽”字被堵在了喉頭。“啪”的一聲,耳光干脆、響亮。高春麗用了全力,祁凌的臉被扇到一旁。祁凌滾了滾喉結(jié),正過臉,低低地叫了聲:“媽。”“你還知道我是你媽!我說的什么你全忘了嗎!”高春麗指甲擦過祁凌臉頰時,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淺的紅印,而那用盡全力的一巴掌,立刻起了紅暈。“我知道。”“你知道你還去?!砸別人場子很爽是嗎?!你眼里還有沒有我,有沒有你弟弟,有沒有小初!你出事,我們怎么辦?!”高春麗帶著歇斯底里,眼眶通紅。祁凌伸手把她攬進懷里,閉口不提其他事:“媽,別哭了,一會兒還要漂漂亮亮地去見我爸?!?/br>高春麗一愣,雙手抓著祁凌的衣角,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三天了,他們都必須面對現(xiàn)實,祁正雄已經(jīng)離世了。所以憤怒也好,悲傷也罷,都沒用的。人死成灰,埋入方寸黃土。千百年后,誰比誰更高貴。祁凌安慰好高春麗,下樓時發(fā)現(xiàn)祁遲站在客廳里。“哥,為什么不提前告訴我?!逼钸t沒有哭,沒有吵,好像祁凌身邊的人,都有著異常冷靜的腦子,除了他自己。祁凌把西裝外套扣好,走過去摸了一把祁遲的頭:“今天下葬完,你就回去讀書?!?/br>“哥?!?/br>“聽話,”祁凌說,“現(xiàn)在家里我最大?!?/br>長兄如父,祁凌想,該擔(dān)起的責(zé)任,他一個都不能忘。祁正雄下葬的排場并不大,除了妻兒,冷面三煞,幾個生前至交,沒有通知任何人。祁正雄在世上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活,到了最后,極其低調(diào)又有些悲涼地走。所以人生不受任何控制,你走在這條路上,是與生命的互相博弈。祁凌站在墓碑前,墓志銘只有一行英文:MyHusband/MyDad,MyHero.祁正雄或許對于其他人來說,并不算什么。也許五年后很難有人想起他,一代人過去,道上改朝換代,也不再有關(guān)于他的傳說。但祁正雄永遠(yuǎn)是三人心中的英雄,他用短暫的人生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東西。送祁正雄走的這天,沒有下雨,甚至沒有起風(fēng)。沒有太陽,是難得的陰天。高春麗沉默地站了會兒,最后蹲下,伸手在祁正雄的照片上摸了摸。她低聲自語:“祁大雄,你說你這輩子從來不會騙我,你說好要陪我一輩子的?!?/br>高春麗站起來時,脊背很直,哭也哭過了,還有什么好說的。祁遲帶著高春麗離開,祁凌在原地又站了會兒。最后,祁凌在祁正雄墓前坐下,靠著墓碑,笑著說:“爸,你放心,我會照顧好我媽和遲遲?!?/br>“你放心,我不會再走上那條道。你放心,我會好好長大?!?/br>“爸,你說話真的不算話,你答應(yīng)過我們,今年就能接我們回家。你知不知道,我嘴上雖然不說,可是我,真的,太想有個家?!?/br>“我和初初不一樣,我的家庭歸屬感太強。我從小就羨慕,羨慕那些成天跟在父母身邊的孩子,雖然我永遠(yuǎn)不承認(rèn)?!?/br>“爸,你知不知道,小時候我會偷偷在你睡著時跑來你們臥室。你們送我走后,我也偷偷回來過。那種,只要站在遠(yuǎn)處看你一眼,我就覺得滿足。”“我自負(fù)又敏感,長大后就更不愿意表露。爸,你還沒有抱過我?guī)状?。我成年了,現(xiàn)在有一米九,你已經(jīng)抱不動我了。也沒機會了?!?/br>“爸,今天我跟你說句實話,我是很想你了,日復(fù)一日,夜復(fù)一夜?!?/br>祁凌離開墓地那天,初夏刮起了一陣風(fēng)。陰天變得沉悶,似有雷雨的預(yù)兆。空氣里的水汽變得沉甸甸,遠(yuǎn)處群鳥飛得很低。如果所有生命體都會消失,昨天的悔恨,今天的遺憾,明天的茫然,又算做什么。如果一切的一切,關(guān)于你,關(guān)于我,關(guān)于他,最終都會隨時間消亡,然后被時間忘記,就像不曾存在過一樣。那么現(xiàn)在你的憂愁,又算做什么。祁凌沒有想明白,覺得自己短期內(nèi)也想不明白。他還有很多事要做,比如繼承一些家業(yè)。解決一些見不得光的東西,他還要陪伴高春麗,忙得連軸轉(zhuǎn)。祁凌回不去,只能留在N市,他終于明白了狄初為什么說他必須留在縣城。天下大大小小的遺憾,無非四字——身不由己。祁凌不敢告訴狄初他爸沒了,就像他也不敢詢問狄初奶奶最近怎么樣。只是從祁遲斷斷續(xù)續(xù)的消息里,知道奶奶又進了一次手術(shù)室。奶奶快不行了。行將就木,而狄初還有一周的時間,就要高考。狄初回學(xué)校進行最后一次模擬,成績不敢看。下滑得厲害,狄初是人,不是神。沒有特殊技能,也不是天才。他也是靠努力學(xué)習(xí)才換得好成績,所以最后這段時間的心力交瘁,已經(jīng)顧不得學(xué)習(xí)了。缺心眼嘆氣,卻沒有其他安慰方式。狄初咬著牙沒有啃聲,而他知道祁正雄去世的時候,心里沒由來的慌了。他和祁凌已有一段時間沒聯(lián)系,總是從旁人口中打聽對方的消息。在祁遲打來電話后,狄初坐了會兒,調(diào)整好情緒,走出病房,撥通了祁凌的號碼。響了兩聲,那邊接上。兩人沉默了幾分鐘,竟是誰也不知該如何先開口。最后是狄初打破沉默:“凌哥,叔叔他……”“……沒了?!逼盍枵f,“幾天前去世的。”“對不起,我……”狄初不知還能說些什么,在巨大的悲傷面前,一切語言都蒼白無力。“沒事,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