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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跟旁人說過,他心里頭有了人。 自那日驚鴻一瞥,庸脂俗粉再入不得他眼。 羅百益假模假式地告了幾聲罪,他要走,自沒人真敢攔著。到樓下上了馬,走了幾步,小廝仰頭問他:“爺,咱們這是去哪兒?” 國公府立在城東賢玉巷,這方向可不是回家去的。 羅百益攥了下韁繩,沒有吭聲。 那小廝見他神色悵然,似有心事,忽地福至心靈,明白過來。 他家將軍,這是思春……不,是思那位——顧家的美人了。 安平侯府前的轉(zhuǎn)角,羅百益勒馬停在那,目光掠過青碧瓦片,隔著高聳的樹影,眺向后院某個方向。 他心上的女子此刻在做什么? 讀書寫字,臨窗撫琴,還是已經(jīng)抱被而眠? 二月的春夜,涼風惱人,裹著他無處訴的相思,遠遠地飄入那府院中去。 顧長鈞從錦華堂問安出來,見月色甚好,決定在院中走走。 荷塘畔,周鶯將蓮花形的水燈置在水面上,指尖輕推,小燈隨波緩緩向前,周鶯雙手合十,輕聲禱祝。 落云在旁燃亮另一只水燈,才要遞給周鶯,就發(fā)現(xiàn)了正朝這邊走來的顧長鈞。 落云手里的燈沒拿穩(wěn),一失手掉落下去。 下頭正蹲著周鶯,眼看那火苗就打在她身上。 “姑娘小心!”北鳴遠遠瞧見,嚇得變了臉。 未及回神,顧長鈞已越過他,幾步跨過水上的窄橋。 落云顧不上給顧長鈞行禮,一把奪過周鶯手臂,將淡青繡花袖子挽上去,顫著聲兒道:“姑娘可傷著了” 若是燒傷,落了疤痕,姑娘怎么辦?她又怎么辦? 顧長鈞生生頓住了步子。 水面上映著周鶯青白色衣影,袖子翻卷上去,露出那纖細而白滑的胳膊,今兒沒戴鐲子,就那么細細凈凈的一段藕臂,月色水光映襯下,白得嫩得刺了眼。 顧長鈞心里頭那口氣沒來得及緩下,又重新覺得呼吸艱難起來。 后頭北鳴追上了,關切地詢問周鶯的傷。 周鶯笑說無事,和落云忙不迭給顧長鈞行禮。 顧長鈞神色淡漠,眼睫垂下,沒有看她。 那水燈落在草叢里,火光閃爍了片刻,而后熄滅了。 落云道:“今兒是觀音誕,白日未去燒香,姑娘便做了這些水燈,在這兒禱?!?/br> 燈有三盞,想是三愿了?顧長鈞沒說話,北鳴已嘴快道:“猜猜姑娘許的什么愿?想必是為老夫人的康???” 周鶯抿嘴一笑:“說出來就不靈驗了?!碧а劭戳丝搭欓L鈞,勉強大著膽子問他:“三叔是才從祖母那兒出來么?” 他今兒回的晚,昏省也就挪到了這時,周鶯走時還沒見他。 顧長鈞“嗯”了聲,聲音疏淡如舊。 周鶯道:“今兒又叫小廚房煨了湯……” “以后,”顧長鈞打斷她,負手轉(zhuǎn)身,“不必送湯羹過來?!?/br> 他邁開兩步,背對著她道:“本侯不喜飲湯?!?/br> 周鶯嘴角的笑凝固在那兒,許久許久才垂頭應一聲“是”。 這些日子所獻的殷勤,終是無用功。 顧長鈞去得遠了,顧鶯垂頭瞧著落在地上已經(jīng)熄滅的那盞燈。 一愿祖母長命百歲,康健無憂。 二愿三叔官途順遂,平安如意。 三愿她自己,覓得良人,婚姻圓滿…… 這第三愿,終是不成么? 周鶯垂眼苦澀地笑了下:“罷了,落云,我們回去吧?!?/br> 落云不敢勸,侯爺那個性子,誰不知道?姑娘也早該習慣的,瞧著姑娘辛苦討好著侯爺,她心里頭一直替姑娘委屈。這下好了,以后不用起早貪黑的做繡活熬湯羹,姑娘有空何不自個兒歇歇,侯爺不承情,也就罷了。 柏影堂內(nèi)室,簾幕低垂。屋里的燈都熄了,黑暗中只聞窗外風吹樹動的沙沙聲響。 黑暗中,顧長鈞雙眉緊蹙。 額頭一派冰涼,是晶瑩的汗珠。 火。漫天的大火。 燒紅了一排屋宇,濃重的煙霧遮住視線。 他焦急地朝火勢兇猛的院子里奔去。 彈開頭頂?shù)袈涞臄嗄?,劈斷橫亙在身前的障礙,他氣喘吁吁地推開一扇殘破的窄門。 火光照亮漆黑的密地,門里,一個幼小的女孩揚起被煙霧熏黑的臉蛋,那雙眼睛,倒映著火舌,那么明亮。 他俯身伸出手去,身后傳來刀劍的破空聲。他來不及去抱起女孩兒,回手揮劍而去,將身后的偷襲者斬成兩截。 guntang的血,潑墨似的濺在他臉上。 顧長鈞回過頭,重新彎下腰,伸手。 她抓住他的手掌,忽然張口,牙關一合,在他掌緣狠狠地咬下去。 溫熱的眼淚一滴滴落在他掌心。 顧長鈞抽回手,彎腰將她瘦小的身子挾了起來。 回身沖出火海,他偶然垂頭,懷中女孩兒正用驚恐的眼睛望著他。 她身上的衣裳忽然變了,她幼小的面容陡然妖艷起來。他分明看到,那青色纏枝紋的袖口,露出一截白得泛光的藕臂…… ** 二月末,陳氏娘家侄兒娶親,帶了周鶯前去觀禮。 叫人想不到的是,羅百益也去了。就是這回婚宴上,羅百益的心思給人瞧出了端倪。 羅百益與陳家從無來往,自是打聽到周鶯過來他才想來。 隨他來的是他好友徐青,徐家某位遠房親戚和陳家有些瓜葛,就借著這層彎彎繞繞的關系大搖大擺地帶禮上了門。 作者有話要說: 侯爺夢見了…… 那啥,沒按時更新的菲菲能厚顏求一波營養(yǎng)液嗎? ☆、第 16 章 熱鬧的上房擠滿了親近的女眷,坐在陳老夫人屋里親熱地說著話兒。 其實陳老夫人不過四十來歲,是陳氏的繼母,陳氏親娘去得早,陳氏六七歲,繼母就嫁了進來。她先頭兄妹三個,繼母進門后又給她添了兩個弟弟一個meimei,今兒成親這位,正是繼母所出的大弟弟陳威。 陳氏和繼母關系說不上差,但始終有些隔閡,陳氏嫁的門第高,瞧在安平侯府面兒上,頗有些眾星拱月的架勢。陳氏并非愚昧之人,知道繼母心里頭未必痛快,便借口要去瞧瞧有孕不便出來觀禮的嫂子。 ——時下有個說法,如果孕婦來婚宴上觀禮,是會沖撞了新婚夫婦的,因此陳大奶奶今兒沒有出來迎客,避在自己房里。 周鶯在稍間,和幾個同齡的姑娘一塊兒玩,陳氏叫人喊了周鶯,兩人被簇擁著送出來,陳夫人叫自己身邊一個體面的嬤嬤引路,帶兩人去陳大奶奶院子去。 陳氏低聲囑咐周鶯:“清早坐車就見你臉色不大好,你大舅母不是外人,待會兒我們在屋里說話,你就去暖閣里躺會兒?!?/br> 陳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