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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是遠(yuǎn)親戚,一邊是好朋友,我沒那本事調(diào)解,偏幫哪個都不合適,你們忙你們的,我不看熱鬧,也不聽聲,什么時候能回屋,給個話就行?!?/br> 說完,自己往外走了十來丈遠(yuǎn),尋了塊石頭背對著這頭坐下,過了會,頭臉處飄起白煙,竟是抽上土煙了。 孟千姿笑了笑:“這老頭倒是有意思?!?/br> 又點了點頭:“一個人探路,兩個人包抄?!?/br> 這話雖然不是正對著自己說的,但也算是間接吩咐了,生平頭一遭接收大佬的指令,劉盛一陣緊張,趕緊套上山里人常穿的藍布褂,拿手抓亂頭發(fā),又挽起褲管,在褲腿上抹了點泥,這才背起背簍,咳嗽著沿下行的小路往寨子里走去。 柳冠國和邱棟兩個,則迅速鉆進了兩邊的密林,猴子般直竄上樹,又從高處很小心地一棵棵往外縱躍,且行且調(diào)整位置,力圖和行進中的劉盛拉成一個大三角,把那幢吊腳樓抄在中心——這樣既可以警戒放哨,又能隨時擴大或者縮小包圍圈,一舉兩得。 辛辭只恨自己沒身手、不能加入其中,他仰頭看高處樹葉窸窣抖動著一路遠(yuǎn)去,想著即將看到抓人的大場面,興奮得聲音都變了:“千姿,真抓到了那個江煉,你是不是得剮他的皮???” 孟千姿拈了塊石子在手上,小心拂去棱面上的泥沙,腳邊積了一小汪水,清楚映出她戴著眼罩的模樣,她瞥了兩眼,居然覺得自己獨眼的造型還挺好看的。 辛辭回頭看她:“千姿?” 孟千姿拿靴尖撥亂那汪水:“多大點事兒,做人要寬容,別動不動又剮又殺的?!?/br> 孟勁松聽得嘴角一抽:就她還寬容,要知道,孟千姿的社交賬號叫“×2”(乘2),小時候,孟勁松碰翻了她的冰淇淋都要賠兩杯,不然,他的馬桶蓋上都會被她用紅筆寫滿追討的狠話——說起來,孟千姿真是很有放高利貸兼開討債公司的天分。 這一頭,劉盛已經(jīng)進了下凹地,一邊走還一邊掐下花葉樹枝,插在背簍縫里,一派山里人的閑情逸致。 近吊腳樓時,他揚開嗓子大叫起來:“嘎叔,老嘎叔,在家嗎?是我啊!” 喊了沒兩聲,三樓探出個人來,一直拿手往下壓,似乎是讓劉盛小聲點,這頭孟勁松壓低望遠(yuǎn)鏡,看得大差不差,說了句:“韋彪在?!?/br> 孟千姿嗯了一聲,拿石子在地上劃了條橫線。 一個。 劉盛見韋彪做完了手勢就轉(zhuǎn)身不見了,知道他是下樓,于是立在當(dāng)?shù)氐戎?,還作勢撓了撓頭,東張西望,一臉的不解。 韋彪下得很快,步子卻輕,一般吊腳樓的木頭都有年頭,一踩上去吱呀亂叫,但他這一路下來,劉盛幾乎沒聽到大的木頭響動,這讓他心生警醒:這人看著粗笨,身手怕是不差,看來得取巧,不能硬拼。 不過他面上不露,只是伸頭往韋彪身后看:“我嘎叔呢……” 聲音大了點,韋彪急得豎起食指直噓他:“小聲,小聲點?!?/br> 劉盛莫名其妙,韋彪有點尷尬:“我妹子生病了,在睡覺,怕吵著她?!?/br> 看來那個叫況美盈的也在,劉盛手心微汗:出發(fā)前,柳冠國吩咐過,這趟來是找重要的東西,先確定三人都在,然后以最省勁的方式一一放倒就行,人沒跑、屋也在,找起東西來就方便了。 他很配合地壓低聲音:“我嘎叔呢?說好的讓我來看鬼臉殼吸煙的。” 老嘎是儺面師,一手祖?zhèn)鞯牡窨涛變婢呤炙?,湘西人常把儺面叫“鬼臉殼”,所謂的“鬼臉殼吸煙”,就是把雕刻面具時鑿下的木屑收攏到盆里點火,等煙飄出時,把面具湊上去來回熏炙,據(jù)說這樣做,不但可以防腐,還可以讓雕刻出的面容惟妙惟肖,更有生氣,仿佛是活的一樣,有些外鄉(xiāng)人,調(diào)侃似的把這個稱為“煮豆燃豆萁”——你把老子鑿下來當(dāng)廢料,還要燒了老子給面殼吸煙,本是同根生,階級落差and相煎何太急啊。 韋彪對什么鬼臉殼吸煙一無所知,也沒那心思打聽,只想盡快把他打發(fā)走:“有人請客,他去縣上吃飯了,沒跟你說嗎?” 劉盛哦了一聲,眉頭皺起,像是仔細(xì)回憶是否有這一出,又上下打量了韋彪一番:“想起來了,你就是老嘎叔說的城里親戚吧?” 韋彪不知道劉盛什么來頭,但聽他一口一個老嘎叔,連“城里親戚”這事都知道,想必是老嘎的熟人,于是點了點頭。 劉盛滿臉堆笑,將山里人的熱情展示到無以復(fù)加,又是噓寒問暖又是問長問短,還適時賣蠢以冒充淳樸,末了再次左顧右盼:“不是說三個親戚嗎,還有個小哥呢?逛林子去了?” 他關(guān)切非常:“林子里可不清靜啊,聽說現(xiàn)在還有馬彪子呢,老虎都怕那玩意兒。” 韋彪煩他煩得要命,又不好發(fā)作:“沒,也……睡覺呢。” 劉盛不覺瞥了眼二樓的燈光:老嘎說起過,江煉是住二樓——奇了怪了,天還沒黑透呢,都睡了,還是開燈睡的。 怕不是不能見日頭的吸血鬼吧? 第15章 【02】 劉盛咧嘴一笑:“沒事,那我等著,嘎叔給鬼臉殼上煙,錯過這回,下遭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呢?!?/br> 說著,自顧自解下背簍,一屁股坐倒在屋檐下,抬起一只手擦了擦額頭,典型走累了歇腳的架勢,另一只手看似隨意地搭進背簍,悄悄探向蓋布之下。 韋彪沒辦法,老嘎平時,是會又刨又鑿地在那擺弄木頭,整得滿地木屑刨花子,但在他眼里,也就是個普通的鄉(xiāng)下老木匠——什么鬼臉殼上煙,能稀罕到哪去。 不過這人既然不走,自己總不好趕他走,韋彪無奈,只得又叮囑他:“那你盡量別鬧出大的響動來,我妹子睡眠淺,怕吵?!?/br> 劉盛不住點頭,他天生一張娃娃臉,笑的時候,眼睛瞇成兩條翹尾魚樣,怪討喜的,對著這么張臉,韋彪縱有不悅也不便表露,只好轉(zhuǎn)身上樓。 才剛走了兩步,忽聽到嗡嗡的聲音,又聽到身后劉盛驚駭?shù)牡徒新暎骸案?!別動,蜂子!蜂子叮你了!” 山里蜂子毒,韋彪早有耳聞,又沒應(yīng)對經(jīng)驗,下意識覺得聽當(dāng)?shù)厝说臏?zhǔn)沒錯,當(dāng)下真的站住不動了,卻不想想:人跑了,蜂子固然盯著追,但人不動了,不更是靶子嗎?難道蜂子就會繞開你不叮了? 他只覺得后頸上微微一刺,真被叮了,本能想伸手去打,劉盛已經(jīng)竄跳起來,急急攔住他:“哥,不能打,打了會爛手的,蜂子勾刺斷進去,多少天都不消腫,你彎下點,你太高了……我?guī)湍闩??!?/br> 韋彪直覺蜂子翅膀還在頸上掃拂,說來也怪,這么大塊頭,刀棍都未必會懼怕,還偏偏就膈應(yīng)這種小蟻子小蟲的——當(dāng)下頭皮都發(fā)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