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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空了杯,他不會喝酒,即便是這種甜絲絲的米酒,兩杯一過,也上了頭,眼睛里迷迷蒙蒙的。 他瞪著一雙醉眼,仰著脖子看高處黑魆魆的山頭,大武陵源山體巨大,即便離景區(qū)有段距離,入夜了看,也跟正壓在頭上似的:“我看旅游單頁,這片山,有兩三億年的歷史了?!?/br> 沈萬古剛把一筷子菜送進(jìn)嘴里,腮幫子鼓鼓,說得含含糊糊:“那是,你不經(jīng)意踢到的一塊小石子兒,都是你老祖宗的老祖宗?!?/br> 神棍頗為感慨:“那你說,為什么人是萬物之長,反而活得這么短呢?” 愛起屋建樓,活不過房子;愛聚斂家財,活不過金銀;愛圈田買地…… 呵呵,得了吧,更活不過了。 沈邦嘴巴在烤串上橫擼,熟練地把所有羊rou塊盡收口中:“棍爺,山不在高,有仙則名,命不在長,質(zhì)感就行——我們?nèi)?,講究的就是活出個質(zhì)感,當(dāng)石頭有什么意思,兩三億年,還是塊石頭,講話都不會?!?/br> 沈萬古插了句:“人也有活得長的啊,那個誰,叫彭祖的,不就活了八百八嗎?” 沈邦嗤之以鼻:“這種瞎話你也信。” 神棍說:“小邦邦,你這話就狹隘了。彭祖,那很可能是……末代……嗯嗯……末代……” 他酒勁上來,舌頭有點大,沈邦支著耳朵聽了半天,也沒聽到他“末代”出個所以然來。 末代什么呢?末代皇帝?那不是溥儀嗎。 一早起來,孟千姿就忙著對鏡查看左眼的傷。 其實有醫(yī)用凝膠,加上山鬼自己的膏脂,恢復(fù)已經(jīng)堪稱神速,但女人對儀容的要求,永無滿意這一檔,孟千姿只覺眼皮翻腫,面目可憎。 想想都是江煉可恨,孟千姿惡氣盤住喉頭,覺得屋里分外滯悶——她刷地拉開窗簾,把窗戶向外推開。 昨晚一夜滴滴拉拉,空氣被裹了泥氣、草氣、林木氣的晨霧滌蕩了個透,分外清新,可惜大好拂曉,叫一粒老鼠屎給毀了。 孟千姿看到,江煉正站在院內(nèi),兩手插兜,意態(tài)悠閑,沒人理他,他自得其樂,一會踱兩步,一會又蹲下身子,掐了草尖去戳弄花壇里的蟲蟻,腦袋時左時右,頂心有個旋,可以想見,他將來人到中年,必是先從此處開始禿。 過了會,江煉似是有所察覺,納悶四顧,及至抬頭時,孟千姿已經(jīng)坐回了羅漢榻。 她拿小團(tuán)扇扇了會風(fēng),越扇越慢,末了丟了扇子,幾步走到門邊,騰一下拉開了門。 孟勁松恰走到她門口,嚇得一個激靈。 很好,省得她叫了。 孟千姿朝窗子那頭示意了一下:“那個姓江的,怎么會在云夢峰?” 第23章 【10】 孟勁松就是來找她說這事的。 昨兒晚上, 剛睡下不久,他就接到老嘎的電話,說是江煉從后山救回個女人, 這女人被神秘人襲擊,又遭遇馬彪子圍攻, 傷勢不輕, 需要專業(yè)救治。 因為時間太晚, 不便打擾孟千姿, 孟勁松就自行做了安排:派車去叭夯寨接人, 又從歸山筑那頭抽調(diào)了幾個有醫(yī)務(wù)背景的, 帶必要的設(shè)備過來,臨時在云夢峰辟了個醫(yī)務(wù)室,傷者送到之后,自是好一通忙碌, 待到差不多忙清, 已經(jīng)是這時候了。 孟千姿心內(nèi)一動:“你是懷疑那個神秘人, 跟劉盛的事有關(guān)?” 孟勁松點頭, 不然他也不會這么上心:劉盛被殺, 兇手是從后山逃跑的,而就在這之后,那女人在后山被神秘人所傷——這種事情,說是巧合也太牽強(qiáng)了。 “那女人傷得怎么樣?” “渾身是血, 看起來嚇人,不過醫(yī)生說沒大礙, 縫針用藥之后醒過一回,現(xiàn)在又睡了,”說到這兒,孟勁松壓低聲音,“那女人醒的時候,我親口問過,她說看到了那人的長相?!?/br> 好消息來得有點太突然,孟千姿沒什么驚喜,反而疑竇叢生:“你有派人去發(fā)現(xiàn)那個女人的地方查看過嗎?” 沒有,孟勁松指向窗外:“去了也沒用,昨晚后半夜下了大雨,不管是血跡還是痕跡,這一沖刷,參考價值都不大了?!?/br> “馬彪子,是傳說中連老虎都怕的那種畜生嗎?” “是?!?/br> “馬彪子近些年幾乎絕跡了,輕易不出洞,怎么會在距離寨子那么近的地方出現(xiàn)?而且這種畜生,很少攻擊人的?!?/br> 孟勁松攤了下手,表示回答不了:他也不是研究馬彪子的專家,哪能摸清它的心思。 “還有,如果那神秘人真是兇手,一刀能結(jié)果劉盛,到她這兒,只是‘沒大礙’的輕傷?還遭遇了馬彪子,馬彪子都是扒腸子吃內(nèi)臟的,對她這么客氣?” 孟勁松早料到她會有這一問:“是我們運(yùn)氣好,換了普通女人當(dāng)然不行……但這女的,昨天也在你的酒席上,叫白水瀟,是個落花洞女。” 孟千姿好一會兒沒說話,末了才喃喃了句:“怪不得呢?!?/br> 落花洞女,和蠱毒、趕尸齊名,并稱為“湘西三邪”。 湘西這個地方,素有“九山半水半分田”之說,足見其山多,山多即溶洞多,當(dāng)?shù)鼐幼〉纳贁?shù)民族,自古以來就有根深蒂固的神怪觀念,認(rèn)為萬物有靈、無物不怪:既有樹神、花神,那自然也就有洞神了。 那些年輕漂亮的未婚女子,不能隨意走近山洞,貌美的新娘出嫁,花轎經(jīng)過洞口時,也絕不能燃放鞭炮——萬一驚動了洞神,被他給看上攝了魂去,便會瘋癡癲傻、神情恍惚,亦即“落了洞”。 遇到這種情況,父母自然心急如焚,會請苗老司去洞xue“喊魂”,但多半喊不回來,神的意志誰敢違抗呢? 被洞神看中的女人,一般沒什么男人敢娶,當(dāng)然了,這女人既能嫁給神,自然也就瞧不上凡夫俗子了,一心等著洞神前來迎娶。 據(jù)說落花洞女落洞之后,會越發(fā)內(nèi)向安靜,愛干凈、愛打扮自己,氣質(zhì)日漸出塵,眼神更加清亮,面上常帶溫柔笑意,身體散發(fā)奇異淡香,覺得自己正沉浸在與洞神相戀的幸福之中,對別的男人看都不想看一眼——落花洞女在落洞之后,至多三五年就會死去,但這不是“死”,而是被洞神給娶走了,父母不能悲傷,應(yīng)該高高興興地、扎一份豐厚嫁妝去洞xue邊燒掉,祝福二人百年好合。 沈從文在書里寫過落洞的女子,說是“湘西女性在三種階段的年齡中,易產(chǎn)生蠱婆、女巫和落洞女——窮而年老的,易成為蠱婆;三十歲左右的,易成為巫;十六歲到二十二三歲,美麗愛好性情內(nèi)向而婚姻不遂的,易落洞致死”,又分析說,落洞女其實是舊時代女子在性上被極端壓制的社會悲劇,那些瘋瘋癲癲的女子,愛情苦悶,內(nèi)心抑郁,只能借被洞神看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