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爾特，好些了嗎？”

“好？”我蒼白地笑了笑，“哪里好？”

他懊悔而尷尬地咳嗽了一聲：“對不起，我很難過－－”

“別說了?！?/br>
西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側(cè)著身子領(lǐng)進(jìn)來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人：“這位是瑪穆爾特醫(yī)生，他剛剛……剛剛給瑪瑞莎檢查完……”

這個面目忠厚的男人推了推他的眼鏡，簡單地表示了同情和哀悼，然后告訴我他的工作成果：“看守所方面給的死亡證明上說吉埃德小姐是死于急性呼吸道痙攣，不過我從尸體上卻發(fā)現(xiàn)了有些擦傷和毆打留下的淤青……如果可以解剖，我相信可以查到一些內(nèi)臟的損傷……”

“你是什么意思？”我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你是說瑪瑞莎……瑪瑞莎被……”

“虐待，是的，伯爵大人，我想是這樣；而且她身上還有些性侵犯的痕跡，所以影響到了肚子里的胎兒，導(dǎo)致了出血－－”

我揪住他的衣領(lǐng)猛地把他摁在地上，大吼起來：“你說什么？他媽的再給我說一遍！”

西蒙用力把我拽了起來，倒霉的醫(yī)生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重復(fù)著剛才的話，并告訴我“那位小姐”確實已經(jīng)懷孕兩個月了，然后便在我空洞的眼神和西蒙的暗示下飛快地退出這個房間。

上帝！你怎么可以這么殘忍地對待你的孩子！

我的胸口仿佛要炸裂了，發(fā)瘋似的的捶打著地板，嗚咽全部壓在喉嚨里，像哀鳴的動物。

西蒙死死按住我亂捶亂打的手：“夏爾特，哦，夏爾特……”他聲音里包含著擔(dān)憂和難過，他撐住我的身體，把我扶到椅子上。

我把頭埋進(jìn)掌心，淚水奪眶而出：她是被害死的！而且在臨死前承受了多么可怕的屈辱和痛苦?。槭裁磿羞@種事？那幫畜生怎么能這樣對她？到底是誰能這樣做的？

“是他們……那些納粹魔鬼！一定是他們！是他們干的……”

“夏爾特，聽我說，你先看看這個?！蔽髅捎昧ξ罩业氖直?，從口袋里掏出一樣?xùn)|西：打開包著的白紙，幾根金色的發(fā)絲從里面露出來，“這是我從瑪瑞莎握成拳頭的右手里抽出來的?！?/br>
耀眼的金發(fā)，像陽光般閃亮眩目，我曾經(jīng)不止一次地感嘆它生在了一個可惡的人頭上！

是他！

尖銳的刺痛扎著我的心臟，說不清是悔恨還是憤怒！我竟然還相信了他！我這個頭腦簡單的家伙居然相信了一個劊子手！約瑟說得沒錯，是我害死了瑪瑞莎！是我的愚蠢害死了她！但是……

“喂，你還要裝給誰看？”就在這時一雙黑色的皮鞋無聲無息地來到我面前，冰冷地譏諷到。

西蒙有些驚慌地站起來，“約瑟，不要這樣……”

我想不到這些天以來的變故讓一個少年成熟得那么快，他的原本青澀的臉上仿佛有一層大理石雕刻出來的面具，眼睛像結(jié)了冰一樣充滿仇恨，薄薄的嘴唇朝門邊歪了一下：

“呂謝爾先生，您先出去好嗎？”

西蒙轉(zhuǎn)頭看著我，詢問我的意思。我點點頭，什么話也沒說。

門在我們身后關(guān)了起來。幾乎在關(guān)門聲響起的那一瞬間，約瑟·吉埃德猛地伸手抓住我的衣領(lǐng)，死死掐住我的脖子，幾乎是從牙縫里吐出那幾個字：

“我、看、見、了！”

看見？

“你和那個黨衛(wèi)軍做過的好事，難道忘了嗎？”他的臉上是厭惡和痛恨的表情，“我當(dāng)時就在你們背后的衣帽間里，只有一層布簾遮著，如果不是旁邊那個德國人銬住了我的手，捂著我的嘴，我一定會－－”

我驚呆了：

波特曼少校吻我的時候約瑟在場！天哪，他把什么都看到了！他什么都看到了！這就是他恨我的原因嗎？怪不得他會那么激動！難道他認(rèn)為是這件事是導(dǎo)致他jiejie身亡的？

但是，約瑟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那里？他本來應(yīng)該呆在牢房才對！

我忍不住吐露了自己的疑問，卻換來他輕蔑的嘲笑：“為什么？因為少校的副官剛好讓我去辦公室里簽字，沒想到你們卻提前回來了……”

貝爾肯中士，是他帶約瑟到辦公室的！

突然間我忽然意識到某些事：

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有人早就要我承受接踵而來的痛苦，瑪瑞莎從一開始就沒有被釋放的可能，而約瑟必須恨我，把我當(dāng)成最大的敵人，因為他親眼目睹了我的“背叛”和“道德淪喪”；至于我，則是在敵人的侮辱中把自己的未婚妻送進(jìn)了地獄！

我站起來，虛弱地笑了，約瑟的表情急驚訝又奇怪，像見鬼似的。我沒有再看他一眼，對直出了門，下樓。

所有的人都擔(dān)心而吃驚地望著我，我告訴他們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多利奧小姐和拉豐動了動，卻被西蒙拉住了。我感激地看著他，拿起傘出了門。

羅斯托克·馮·波特曼！我要殺了這個男人！我一定要殺了他！

雨點在落在傘面上發(fā)出清晰的“噠噠”聲，我每一步都走得很吃力。買來的匕首貼著我的手臂，被肌rou熨燙得溫?zé)帷?/br>
現(xiàn)在已經(jīng)接近傍晚了，天色因為烏云的緣故黑得更早，不過看守所的辦公室里還亮著燈。我告訴守衛(wèi)我要見波特曼少校，這個臉熟的年輕人大概見過我，很快撥通了內(nèi)線電話，把我放進(jìn)去了。

我的心跳絕對沒有任何的變化，仿佛這具身體要做的事情不過是要打破一個雞蛋。當(dāng)我走進(jìn)那個充滿屈辱和陰謀的地方時，我甚至連呼吸都沒加快。

我的仇人就靠在桌子上，吸著煙，金發(fā)在燈光下閃閃發(fā)亮，他的臉上似乎有發(fā)怒的痕跡；而貝爾肯中士則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在他面前，一臉的木然。

我拄著傘站在門口，雨水在地上積了一個圓形的印記。

波特曼少校把煙頭丟在地下，用靴子捻熄，對他的副官抬了抬下巴。貝爾肯中士啪碰了碰腳后跟，敬了禮，轉(zhuǎn)身離開。他淺藍(lán)色的眼珠像無機玻璃似的看著我，擦過我的身邊。

“請坐，伯爵大人?！苯鸢l(fā)納粹把松開的領(lǐng)子扣好，對我露出微笑。

我走到他面前，冷冷地看著他，動了動嘴唇：“瑪瑞莎死了?！?/br>
“我知道了，我為你難過?！?/br>
“為什么？”我痛恨他此刻的無動于衷，“你答應(yīng)過我要讓她……”

“是的?！彼驍辔业脑挘暗俏覜]做到，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