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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也永遠春風般和煦。他曾有幸聽顧曙清談,更是不可方物如池中白蓮,如今這些話還是這種語調(diào),卻刺得人脊背發(fā)涼。 眼前這位勞謙君子心里到底在謀劃著什么,只有天知道了。 成府。 福伯來送書函時,成去非正伏于幾案批閱著公文。 “大公子坐多久了?”福伯探頭瞧了一眼,揚了揚下巴,悄聲問趙器,趙器亦悄聲答道:“今日沒早朝,四更天就坐那兒了?!?/br> “哦”福伯一陣唏噓,感慨了一句:“這么熬,可不是個辦法??!”趙器默然,福伯這才想起正事,連忙把書函遞了過去:“不知誰送來的,只說要交給大公子?!?/br> 無名無姓,光禿禿一片,趙器搭眼瞥了下,抬腳進去了。 還沒等著開口說話,身后一陣風,有人影跳進來,只見四兒也顧不上行禮,大口喘著氣,撫著胸口斷續(xù)吐出一句: “賀姑娘……賀姑娘快不行了!” 聽得趙器心頭一震,案前成去非霍然起身,大步下來: “大夫呢?” “前幾日就沒再來,您是知道的……”四兒見他神情冷淡,腦子轉(zhuǎn)得極快,明明上次回稟清楚了狀況,大公子日理萬機,忙忘了? 果真,成去非這才驀然想起是有那么一回事,是他的疏忽,沒著意在這上頭。 正想再問,已瞧見趙器手中書函,遂連連比了個手勢,待接過來,幾下甩開,一行行流麗的行書映入眼簾,這字跡他熟悉,正是史青的,便一壁拿著信,一壁匆匆往外走。 “備車,去靛花巷?!彼鄣撞浑x書函,步子邁得也分外急。出了大門,趙器一個箭步過去替他打好了簾子,正欲上馬車,只聽遙遙一句: “尚書令請留步!” 成去非只得彎腰撤下來,定睛看了,是方山津的津主馮兮,只見他一路小跑而來,見過禮,臉上便浮器一層愧色: “屬下辦事不力,請罪來了!” 時間迫急,成去非沖四兒擺了擺手:“先走?!?/br> 言罷看馮兮神情,隱約察覺不對,只見馮兮忽深深折下腰去:“從洞庭湖來的糧船,悉數(shù)沉在津關處了……” 成去非面上略無表情,只冷冷道:“這幾日風平浪靜,糧船一路平安無事到的方山津,你卻來告訴我,幾船的糧食都打了水漂,你們這是發(fā)善心喂魚呢?” 不滿已非常明顯,大公子本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馮兮一時無言,知道后果既成,倘再多作口舌之辭,只會徒增他反感,便垂首恭候。 “船上的人呢?” 馮兮連忙回話:“不知所終?!边@話一出口便直后悔,果不其然,成去非冷哼一聲,甩手上了馬車,一句話都沒扔下,徒留馮兮在原地一點頭腦都摸不著,兀自想了半晌才徐徐又往顧府去了。 馬車內(nèi)廂里成去非掏出那封書函,重新審閱起來。 一行行看下來,心底不由起了贊嘆之意,史青數(shù)十年的大司農(nóng)中丞不是白當?shù)模矢χk第一門生也絕非虛名。他許久不曾見到如此簡潔卻又鞭辟入里的策論,那些言之昏昏,不知所云的上書,簡直該直接扔進爐子里去! “上頭林子的事怎么樣了?”成去非緩緩把信工工整整折起來,又重新放好。 “上頭確實有些好材質(zhì),所以才禁止百姓砍伐,只供有些頭臉的家族。不過也有官商插手,砍了先賣與民商,再流入市場買賣。這些日子,坊間有了傳言,說四姓要圈林,再也不能胡亂來了?!壁w器言之細細。 成去非一臉的森嚴,暗暗冷笑,地是沒多少可圈了,林子怕還是能尋出不少的,有頭有臉,可知這臉是誰給的? 思緒便又轉(zhuǎn)回了方才馮兮的話上,成去非思忖了片刻,聲音宛若敲冰一般:“方山津沉船一事,交給廷尉署去查,你,稍后去把廷尉署的鄭重找來見我?!?/br> 趙器聞言,心底凜然,這事直接交由廷尉署,未免有小題大做的嫌疑。建康兩大津關,牽扯朝廷世家重利,就是有些不清不楚的,也不宜公開審理。而廷尉署自鐘山之事后,來了次大換血,之前那三千死士,有多少經(jīng)監(jiān)斬官之手,只有大公子自己清楚,廷尉署本不是前朝多緊要的位置,卻因鐘山一事,變得格外引人矚目了。 馬車停在巷口,成去非下了車,提袍快步拾階而上,里頭四兒聽見動靜,忙出來相迎,眼圈隱隱泛紅: “大公子……” 榻上琬寧只??谥幸唤z微氣不斷,一側(cè)小丫頭正暗暗抹淚,見成去非進來,給騰了地方。 是他食言,把她一人丟在這小小的巷子里,天上飛鳥都已歸巢,而她不知輾轉(zhuǎn)了多少次的希冀和失望。 成去非先前多半是因惦記那些古籍孤本,才待她花幾許心思,他本無心于兒女私事,不肯在這上頭耽擱功夫,而眼前人命懸一線,到底讓他生出一絲悔意—— 她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上無父兄,中無夫君,下無子嗣,不知從何處來,眼下亦不知命歸何處。 眼見琬寧出氣大,入氣小,已經(jīng)促疾得很,四兒忍不住上前提醒: “大公子,是不是該給姑娘凈身換衣裳,待會身子涼了就……”說著忍不住哽咽起來,這賀姑娘才十六歲的人,同府上婢子們年齡相仿,花一般的好顏色,花一般的好年紀,不禁念及有一日夜里偶然聽見她呢喃著,近了身,才聽清是在說窗外斜掛的一泓月。 日后,賀姑娘便再也無需記掛那一地的月色了。 成去非僵在一側(cè),并未動彈一下,眼睛雖仍是冷的,心底卻熱了起來。他這是注定要虧欠她了?掙扎幾分,卻遲遲拿不了主意, 不由再度攥了攥那只手,果真沒了上回的熱度,冰涼一片。 成去非把那手往唇側(cè)送了送,輕輕呵氣似想要讓她暖和些,低語道:“我怕是要對不住阮姑娘了?!?/br> 第72章 外頭夜色漸漸落下,月亮升高,透過蓬蓬松松的云,照了過來。 四兒掌了燈,昏黃光線里,榻上人已然沒了魂魄般,她正小心褪去琬寧里頭的褻衣,不料琬寧忽半坐了起來,伏在榻側(cè)哇哇直吐,一瀑青絲半垂于地,堪堪掩著面,驚得四兒大叫一聲,登時跳起腳來。 本在外室避嫌的成去非聽到聲響,忙奔進來相看,因琬寧背上不著一縷,肌膚乍然入目,好似一朵皎白的花孤懸在那,唾手便可采擷。 他穩(wěn)了穩(wěn)心神,抓過一旁的夾被自其前側(cè)把她裹住,才攬入懷中,無意觸及胸前那半邊起伏,柔軟且?guī)е:臏責?,像擺尾的一只小魚,在他手心微微蕩漾了一下,直叫他底下發(fā)緊,仿佛蟄居的獸,想要侵犯。而避開的手又不覺托至她盈盈的細腰,那里有小小的漩渦,她的人,就在他懷中,在他眼底下。 明明死亡近在咫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