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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權(quán)臣本紀(jì)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46

分卷閱讀146

    “就這些了?”吳冷西問,見段文昌點(diǎn)頭,便吩咐鄭重:“讓他簽字畫押?!?/br>
    一切妥當(dāng),鄭重出神想了少頃,再抬首時(shí),見吳冷西已把筆錄整理好,一一裝了油紙袋,見他又理了理衣裳,明白這是要出門,便把傘拿來:

    “大人此刻就要去烏衣巷?”

    “請鄭大人與我同去?!?/br>
    “會不會太晚了些,倘大公子歇息了……”

    吳冷西撐開傘,踱至檐下,一股清涼氣息直直撲上身來,教人清醒,他抬首看了看那幕天席地的雨簾:“夜路難行,大公子也許在等我們,走吧!”

    油紙袋被他緊緊護(hù)在懷中,仿佛一塊燒著的炭,五臟六腑都跟著熱,卻又像臘月里的冰,寒意浸骨。

    雖只來過一趟,借著半昏半明的燈光,福伯一眼就認(rèn)出了吳冷西,知道這是大公子的貴客,再搭眼往后一看,還有老熟人鄭重,連連上前見了禮,忙遣小廝去里頭通報(bào)了。

    “大公子今日從尚書臺回來的早?”趁著這片刻的功夫,鄭重悄聲問福伯,福伯幽幽嘆氣,“不早,大公子這會估摸著正用飯。”

    “這……”鄭重聽言遲疑地看了看吳冷西,吳冷西只道:“我們在這多候半晌。”

    福伯忙招呼道:“兩位大人可曾用飯?”

    說著早吩咐人拿了干凈的手巾遞上來,福伯見他兩人額間似淋了雨,衣裳也濕了成片,十分關(guān)切照拂著。

    “有勞了?!眳抢湮鹘舆^手巾輕輕擦了臉,只聽前頭一陣踩著水洼的稀里嘩啦聲傳來,那小廝跑得氣喘:“大公子請二位到書房,請!”

    小廝呵腰見過禮,一路在前挑燈引路,一時(shí)四下只有沙沙的雨打綢傘的聲音,腳步淌水的聲音,直到那一室的燭光出現(xiàn)在眼前,他兩人拾級而上,在門外頓了片刻,照例先理儀容,才提步進(jìn)去。

    卻見成去非正在小幾旁用飯,兩人見過禮,目光都下意識地略略掃了過去:幾上一涼碟,盛的是金華竹葉腿,一碟炒蔞蒿,另燒了碗鯽魚湯。成去非手里端著碗白飯,剛下了一半。這兩人皆知他在飲食上頭向來隨意,可今日親眼見了,未免覺得也太過寡淡,他到底是沒日沒夜勞心勞神的一個(gè)人,吃這么些哪能夠呢?

    “怎么,你兩個(gè)沒用飯?”成去非見他們只盯著小幾上飯菜,問道,說著遙遙朝對面指了指,“坐,別站著?!?/br>
    “我們早用過了,大人,您這吃的也太過簡單了。”鄭重訕訕一笑,窸窸窣窣同吳冷西并鄰坐了,吳冷西接言道:“大人當(dāng)留心飲食。”

    成去非應(yīng)了聲,道:“是我失禮,有事說事吧?!?/br>
    吳冷西忙道:“大人言重?!?/br>
    “這里沒外人,不必太過拘禮,是不是官倉的案子有眉目了?”成去非細(xì)嚼慢咽的,倒沒多少動(dòng)靜。

    吳冷西不急著呈口供,先把案子大略流程簡要說了說,如何問話桑榆,找到閔明月遺物,查出典事潘炎醉酒而死,最后又如何盤問治粟都尉段文昌的,一一娓娓道來,待他說完,成去非飯也用的差不多了,端起青鹽水漱了口,一側(cè)的婢子忙捧了銅盆來伺候,又遞上濕好的巾子給他拭手,成去非打了個(gè)手勢,婢子便畢恭畢敬退了出去。

    “不早不晚的,趕著這個(gè)檔口死,”成去非一壁擦拭手底,一壁問,“你可查了?”

    “潘炎素來喜飲酒熱鬧,一時(shí)看不出有蹊蹺之處,不過,這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段文昌已招了實(shí)情,”吳冷西這才掏出那份筆錄,小心翼翼解開油皮紙,起身呈給了成去非。

    “請大公子過目?!?/br>
    成去非低首翻了翻,先對兩人道:“你們記得詳實(shí),很好。”

    鄭重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側(cè)眸看了看吳冷西,見他不言語,便也只默默留心成去非神色。

    燭臺忽噼里啪啦一陣響,嚇人一跳,原是燈花結(jié)太長了,鄭重?zé)o聲起身,拿起一旁的小銀剪刀剪了燈花,室內(nèi)一下便又亮了幾分。

    四下里寂寂,只剩成去非間續(xù)翻閱紙張的聲音,這兩人見他自一開始還是很尋常的神情,不覺間已微挑了眉峰,像是在細(xì)究著什么似的,中途還返回去重新看前頭的記錄。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手底終翻閱到最后一頁,目不轉(zhuǎn)瞬盯了半晌,忽把這沓筆錄甩到了案幾之上,重重吁出一口氣,一手扶額,一手輕叩著幾面,目中寒光乍現(xiàn),薄唇也抿了幾分。

    鄭重見狀,忙離席屈膝,上前把飛下來的數(shù)張重新給放置好,才退回原位。

    “他段文昌招的未免也太易了些。”成去非沉思半日拋出一句來,目光轉(zhuǎn)了轉(zhuǎn),問道:“他人呢?下牢里了?”

    吳冷西往前傾了傾身子:“照律是該先關(guān)押著,可他說想回家看趟母親,那位老夫人……”

    不等他說完,只見成去非皺眉打斷了他:“眼下怎能放他回去?你覺得他招了這么份供詞,只是回家看他老母親的?”

    此言猶如醍醐灌頂,吳冷西心頭一緊,不禁滿是自責(zé):“是我疏忽,只顧念那位老夫人也是有骨氣的,是看她才網(wǎng)開一面……”

    “鄭重,你回去,到段文昌的府邸,把他給我弄到牢里去,好生看著,倘是看死了,你自己看著辦吧!”成去非三言兩語下來,嚇得鄭重連連起身,匆忙作了個(gè)揖,垂首道:

    “屬下這就走人!”

    看鄭重慌慌去了,吳冷西心里到底不是滋味,這件事的審理上,他算是個(gè)臨時(shí)掌舵的,無故半路多起一道風(fēng)波,終究是他的失職。

    “師哥,是我的錯(cuò)?!奔葟氐讻]了外人,吳冷西不覺間換了稱呼。

    成去非并無怪他的意思,只含蓄說:“于情,你沒錯(cuò),”頓了下,眼睛再度掃向那沓筆錄,“你說說看,段文昌招的這些,是什么意思?”

    吳冷西望著他:“他清楚您要查這個(gè)事,糊弄不了,可要是說了,那頭自然也饒不了他,所以,我猜,他話里有實(shí)情,但不能全信,段文昌此人極善詭辯,眼下這個(gè)時(shí)候,保不定有想多拉幾個(gè)下水的念頭,師哥莫要忘了,他是北人,雖做到治粟都尉,可到底是受江左本土轄制,用他自己的話,便是夾縫求生,心里怕存著怨氣,臨到頭了,發(fā)泄私心也是極有可能的?!?/br>
    這番話兩頭都能顧得上,這也是吳冷西得了筆錄就來見他的緣由,走一步就分析一步的路數(shù),如何走下一步,還是要聽他的,全然遵循他所言“謹(jǐn)慎自守”。

    成去非心底想的卻是另一事,目光投在幽幽燭光之上:“嘉平年間,段文昌彈劾過大將軍侵占農(nóng)田,彈劾過顧家人擅殺奴婢,他人微言輕,無人理會,反倒因此招禍,轉(zhuǎn)眼數(shù)十年過去,終究還是在權(quán)勢面前露了怯,也曾心懷社稷,也曾為國為民,然而一切打散歸零,子熾,我心痛正在此點(diǎn),十多年宦海浮沉,不過是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