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酸的厲害。

    劉秀深吸了口氣，任由冰涼寒冽的空氣透到肺里去。

    風(fēng)雪迷朦中，重重宮闕幾如仙宮。

    可風(fēng)景再美，劉秀也只賞了一眼就登上了車輦。

    冷倒是其次，他急著回去抱兒子。

    疆兒這些天來說話越來越清楚了。

    昨天夜里，劉秀正拿著羊脂玉做的玉豬逗他玩，他忽地響亮地了叫聲“暮厚”。

    暮厚？

    他還在反應(yīng)的時候，桐兒的眼淚都掉嚇下來了。

    她沖過來，一把把劉疆抱過去，吧唧在他額頭上親了口。

    他這才明白，原來疆兒叫的是“母后”。

    母后……

    疆兒會叫人了啊。

    他也跟著想哭。

    感動過后，又開始發(fā)愁：他這天天都沒怎么陪兒子的，兒子得什么時候才能學(xué)會叫“父皇”？

    他當(dāng)即就抱著兒子教了他一晚上“父皇”，教到兒子一個勁打哈欠了才放過他。

    他興沖沖地回到了卻非殿，一進(jìn)殿門就問太子。

    剛把兒子抱到懷里，桐兒就拽他的衣袖。

    這是有話說啊。

    得，兒子得靠后了。

    他把劉疆交給常夏帶下去，看向郭圣通。

    郭圣通抿了抿唇，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說大姐義正嚴(yán)辭地拒絕了再婚的提議？但又對要一個孩子表現(xiàn)出了莫大的期待。

    那她總不能建議大姐養(yǎng)個面首在家，等懷上孩子了再把人踹了吧？

    是，公主養(yǎng)面首沒什么大不了的。

    說句不好聽的，劉黃這還是死了夫君的，漢室多少公主在夫君活著時就光明正大地養(yǎng)面首了。

    只是，孩子怎么辦？

    他能接受嗎？

    孩子并不是父母的附庸，他們出生是為了感受世界的美好。

    她望著滿眼期待的劉秀，話在唇邊打了半天轉(zhuǎn)也沒能吐出去。

    “……我餓了……我們先用飯吧……”

    這是有什么為難的話想跟他說？

    想岳母了？還是擔(dān)心郭況了？

    抑或是擔(dān)心真定王？

    劉秀還真沒往大姐再嫁的事上想，在他看來這事簡單的很。

    大姐若是愿意，他就好生替大姐選個良婿，風(fēng)風(fēng)光光大嫁。

    大姐若是實在不愿意，那也隨她。

    一切都看大姐意愿。

    結(jié)果用過晚膳后，他滿嘴的勸慰她安心的話沒來得及說出，就被她扭扭捏捏的暗示堵得說不出話了。

    不想嫁人了？

    又想要個孩子？

    這聽著怎么像是伯姬說出來的話呢。

    但細(xì)想想，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大姐也不是天生就這么脾性好的，聽母親說，大姐小時候嬌蠻的很。

    母親想管教她，父親還不讓，說女孩子這樣好，將來長大了沒人能欺負(fù)她。

    可父親早去后，大姐一夜之間就長大了，她幫著母親照顧弟妹，出嫁后又盡一切努力貼補娘家。

    她是被生活打磨成現(xiàn)在的樣子。

    而如今她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臉色，不用為明日的一蔬一飯而擔(dān)心，她總算可以活的痛快了。

    那么，為什么還要嫁人面對婆媳姑嫂關(guān)系？為什么還要擔(dān)心夫君納不納妾？

    可是，桐兒說的的確又沒錯。

    孩子生下來就沒父親，總是不行的。

    最好還是讓大姐自己有個意中人。

    他很快就有了決斷：“新年宮宴時你多尋理由讓大姐去前頭幾次，看看她能不能在滿朝文武中瞧中個滿意的。”

    郭圣通：“……”

    你當(dāng)劉黃是十三四歲啊，見個男子就小鹿亂撞、一見鐘情？

    你也三十好幾的人，就不能出個靠譜點的主意？

    她悶頭想了想，又發(fā)現(xiàn)目前來看確實只能這樣了。

    那好吧。

    她點了點頭，這新年宴還沒到，她就有交好彭寵夫人和為劉黃制造機會兩大任務(wù)在身了。

    劉秀出去把劉疆抱進(jìn)來，繼續(xù)堅持不懈地教他叫“父皇”。

    “……父皇……來……叫父皇……”

    劉疆笑嘻嘻地伸手來扯劉秀的衣領(lǐng)，小嘴一張，清脆地又叫了聲“暮厚”。

    這一下把劉秀噎得夠嗆，他緩了半晌才語重心長地j教育劉疆道：“得叫朕父皇……”

    他指向郭圣通：“那才是母后?！?/br>
    劉疆看看認(rèn)真的父親，又看看憋笑的母親，忽地覺出來了些什么。

    他好像籠子里養(yǎng)著的畫眉鳥啊。

    他扭過頭伸出手去叫常夏抱。

    郭圣通的笑終于忍不住了。

    離新年宴還有十多天時，出了件大事。

    在彭寵和匈奴走近之前，原來就有人搶占了先機。

    這人叫盧芳。

    和王昌一樣，他也說自己是漢室皇親。

    但盧芳的膽子比王昌大多了，他直接說自己是孝武帝的嫡曾孫。

    也是。

    孝成帝的名聲多差啊，哪比得上孝武帝？

    這一說是孝武帝的后代，任是誰都覺得盧芳這人肯定不能差了。

    可怎么才能是孝武帝嫡曾孫呢？

    陳皇后無子。

    衛(wèi)皇后只有劉據(jù)一子。

    而劉據(jù)雖有三子一女，但全在巫蠱之亂中身亡，只有尚在襁褓中的宣帝劉詢得以逃脫，宣帝子孫皆有記錄，作假不得。

    傾國傾城的李夫人在死后得以追尊為皇后，她有一子劉髆，子孫也記錄的清清楚楚，同樣沒文章可做。

    鉤弋夫人死后被兒子昭帝追尊為武帝皇后，但很不幸的是，昭帝無子。

    郭圣通估計盧芳頭都想破了還是想不出合理的理由，所以到最后他放棄了，他信口胡謅了個極其魔幻的身世。

    是的，極其魔幻。

    他說大漢建國后高祖不是和匈奴單于盟誓結(jié)為皇帝嗎？

    而后還一直和親嗎？

    他曾祖母便是匈奴的和親公主，是匈奴谷蠡渾邪王的jiejie。

    孝武帝立其立為皇后，生三子，后為江充陷害，皇后和長子都被賜死被誅，次子次卿逃到長陵，三子回卿，逃往三水縣境內(nèi)的匈奴屬國，得到母親一族的保護(hù)。

    后昭帝早死，大司馬霍光迎立次卿為帝。

    回卿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匈奴人的生活，不愿再回去。

    盧芳自稱的便是這個回卿的孫子，名文伯。

    郭圣通剛聽著這個傳奇身世的時候，整個人都不好了。

    盧芳你確定戾太子和宣帝不會托夢找你嗎？

    這是把人當(dāng)傻子嗎？

    漢匈之間是通婚過，但從來都是漢室嫁公主去和親，匈奴什么時候嫁過公主來？？？

    而且……

    孝武帝和匈奴通婚？

    別鬧了好嗎？

    孝武帝在時為了洗去漢室七十多年的恥辱，重用衛(wèi)青和霍去病，這似乎是廣為人知的事吧。

    他那么恨匈奴，怎么可能和匈奴人通婚，還立匈奴公主為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