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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完全沒有反應的余地?!懊??”毛兄哭了。朱進攥著人的命根子冷笑,暗中使勁:“若要別人怎么對你,你就得怎么對別人,你毛大明跟我耍無賴,我也就跟你耍無賴,這是我們農(nóng)村人相信的天理。”痛得直不起腰的毛大明惡狠狠瞪了一眼朱進,不講話。前日他不過就想訛點鄉(xiāng)巴佬的錢,沒想到踢到了一塊鐵板上,竟然反被這鄉(xiāng)巴佬訛上了。冊那。“我家亭子小開間,你們要來就只能睡地上?!彼窳税胩欤а狼旋X地來了這么一句。小丁瞬間樂壞了:“謝謝你大明!”他這位未來的歌手終于可以不用擠在潮濕陰冷的招待所了。“就今天一晚上,睡好覺明朝一早就給我走!”大明氣得不為所動。朱進倒是無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他這個上海二等公民腦子真是轉不開。四人先回了趟招待所將大包小包取了,退了房,然后悄無聲息地走進夜幕。他們從火車站一路沿著黃浦江走去了淮海路,淮海路在規(guī)劃城建,周圍土地都被挖開,一路上坑坑洼洼全是泥濘廢墟。馬路上空空蕩蕩的,所有人如同鬼魅一般消失于這座擁擠的城中,徒留這四位夜行者拖著疲憊的步伐邁向模糊飄渺的前方。清晨醒來,我覺得精神振作不少,查了今日行程發(fā)現(xiàn)無要事可做,猶豫了一會兒,決意留在妙巴黎消遣時間。妙巴黎曾經(jīng)只是一個歌舞廳,朱進接手之后把它連帶的音響制品門店悉數(shù)賣了,集中擴建歌廳,增加了它的社交功能,底樓成了一個高雅的咖啡廳,可供上流社會的先生小姐們過來消磨時光。對于上流這二字,朱進沒有非常明確的概念,他只是照著程祝諾的喜好來布置一花一草,想象著那些上流人士的生活,盡管在外人看來他也應該屬于上流社會。他毫不吝嗇地揮霍了大把錢財打造妙巴黎,并且堅信在昨日豪奢舞會之后會有越來越多的人來這里娛樂。過去我無法理解為何精神生活是貴族獨有的奢侈品,直到我跟著朱進成為了體面的老板后,我驚覺自己的閑暇瞬間多了起來,瑣碎的計劃安排轉交給了員工cao心,我有大把的春光去各種書籍,學習西方的語言,甚至還有心思去琢磨一下無用的形而上學。我的頭腦較以前敏捷不少,當我曾為了省一度電就著月光寫文章的時候,那或許不是富足的精神世界,而是一種堂吉訶德式的自我安慰。我走近咖啡廳備餐區(qū),下人肆意閑聊的聲音清晰傳來。只聽一個員工無不輕蔑地講:“老板老早也是個窮棺材,在飯店里給人家打工的?!薄斑@就叫風水輪流轉呀。你們看二老板,明明是個農(nóng)民出身的,還要裝得自己有文化,講閑話一套一套的,上不了臺面?!绷硪粋€人也應和了一聲:“外地人裝得再好一看就是外地人,氣質藏不住的。”饒是心里素質再硬也禁不住親耳聽到這些揶揄,我瞬時面皮發(fā)燙,踉蹌躲去墻壁后頭。身份是原罪,這是我早就清楚了的。我們幾個人再清楚不過。昨日的夢境與方才那番話令我忍不住一遍遍回想福源里過去早晨的模樣,那里的居民每日會被一聲倒馬桶的吆喝喊醒,然后死了般的老城廂隨著晨曦一點點蘇醒,不一會兒就能聽到樓道里“唰唰”刷馬桶的聲音,街坊互道早安的聲音,鄰居跑下樓踩著木質老地板的“嘎吱”響聲……整個弄堂猶如一首亂中有序的曲子,生機勃勃地奏著主題為“下等”的樂章。想到這兒,我體內突然涌起一股沖動,迫切地要見丁予涵一面?!袄贤?,你手里事情停一停?!蔽覐膲Ρ谵D角處迅速走出,對著高談闊論的員工說,“把我送去石門一路。”我故意擺了一下譜讓他充當我的司機,不知這種心態(tài)在他們眼里是不是也屬“端不上臺面”。員工唯唯諾諾地應著,不敢造次。他曾經(jīng)是工廠的貨車司機,下崗后無處可去來廚房打工。這樣的人有很多,他們以為自己在我眼里不過是職工名單上的一個個數(shù)據(jù),而我卻將他們記得很清楚,可能是因為我曾看清過浪潮下微小泡沫破碎的樣子。老王開得很穩(wěn),浦江的風吹在我的臉上,癢癢的。高高低低的建筑延綿不絕從我面前飛過,有古老灰白的歐式教堂,也有搖搖欲墜等待拆遷的老房。無外乎我與朱進在他們看來如此得不土不洋,不中不西,因為這整座城便是如此,在錯位的時空登上大雅之堂演著尷尬蹩腳的滑稽戲。我心里的一口惡氣就這么突然出了。“老板,到了?!?/br>“哦……好。”興許是工作日的緣故,眼前的里弄空蕩蕩的沒有什么人。我熟門熟路找到了我要去的那棟屋子,方站定,門就開了,丁予涵穿著睡衣睡眼惺忪地站在門口,似乎是要拿屋外牛奶箱里訂的鮮奶。他看到我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喊了聲:“阿平哥,你來做什么?”“我不能來么?”“太早了……你有要緊事來找我?”“沒有,就是突然想你了?!?/br>丁予涵頓了頓,默默取了奶瓶,鐵皮箱連著小鎖發(fā)出“丁零當啷”的響動,我宛如自己身在初到上海的一年。“進來吧。”我隨他進了屋。這里同以前那樣沒什么很大區(qū)別,我望著角落吃飯桌椅那一塊忍不住發(fā)怵,問他:“你不怕么?”“怕什么,我又沒看到?!?/br>“但這屋子到底是死過人的?!?/br>“哪個屋子沒死過人?”丁予涵回頭嗔怪地瞥了我一眼,講,“這是大明留給我唯一的念想?!?/br>我沒有答話,硬著頭皮坐去了沙發(fā)。丁予涵沒有什么變化,只是比以前清瘦了些,眼窩凹陷了下去顯得有些憔悴。他的頭發(fā)快要長至肩膀,柔順地貼在耳后,看著竟有幾分玩音樂的藝術味道。我問他:“你還唱歌么?”“唱個屁的歌,早就沒地方可以唱了?!?/br>我望著他不做聲。他吸了吸鼻子,走去灶臺那兒仔仔細細將牛奶倒入鍋中,開小火將奶溫熱,眼睛一動不動盯著。丁予涵從前是做不來這些事的,他舉手投足間的謙卑與小心倒像是伺候慣了人留下的后遺癥。“你還怪阿進么?”“我不怪他,是我命不好?!?/br>“你有什么打算?”“等錢花完了我回老家去。”我長嘆一口氣,情不自禁站了起來對他的背影高聲說道:“你隨時隨地都能去妙巴黎唱?!?/br>他再次回頭,一臉疑惑地講:“我又不是沒去過?!?/br>“阿進也很想你。你永遠是他弟弟?!?/br>“我知道。但他瘋了,他著了程祝諾的道,已經(jīng)不是我大哥了?!倍∮韬榫w有些激動,說話聲似乎帶著哽咽,“大明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我們幾個過簡單快樂的太平日子,別和那些有錢人攪和在一起。就這個他也做不到么?”牛奶在此刻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