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9
滑落到腿上,眼睛是閉著的。“維維?”我叫他。他一動不動。我盯著前方,右側(cè)一輛造型夸張的吉普超過我開到前面去了。我減緩速度,用他剛好能聽清的聲音說:“你還記得周圣宇嗎?”他的眼皮飛快跳動了一下,如果我不是死死盯住后視鏡里他的臉,一定不會知道他其實醒著。他在裝睡。你這是在拒絕。我在心里對他說,你在排斥我??墒菫槭裁??我狠狠踩下油門,在近得可怕的距離里超過那輛吉普車,把它遠(yuǎn)遠(yuǎn)甩在后視鏡里,最終變成一顆黑點。你真行,唐維安。我想,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吧。181公里的距離,120碼的車速,一個小時零二十分鐘后,北新的高速收費站顯現(xiàn)在視野里。我把車速降下來,跟在冗長的車輛隊伍后面,然后打開車窗,眺望旁邊高高低低的樓房。后座上傳來響聲,唐維安的聲音沙?。骸暗搅藛幔俊?/br>“到了?!蔽覐臒熀欣锍槌鲆桓鶡燑c著,眼前毫無征兆又出現(xiàn)了周圣宇湊到我瞳孔前的那個紅色煙頭,我用力吐出肺里的煙,吹散了那一幅幻象。我撥通嚴(yán)哲的電話,他用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導(dǎo)航定位青六路164號,我在這里等你。”“第一個案子的現(xiàn)場嗎?”我好笑地問道。自從有一次在他眼皮底下迷了路,這家伙總是提醒我使用導(dǎo)航。“是的,你盡快?!?/br>和南橋水陸相連四通八達(dá)的交通不同,北新多山,道路并不適合開車前行,我和唐維安被不斷上坡下坡的顛簸和失重感搞得筋疲力盡。青六路是一條斜角30度的上行坡,我在路口尋找車位,唐維安指著旁邊一扇缺了半邊的鐵門說:“從那里進(jìn)去,里面可以停車?!?/br>“以前沒少來這里吧?”我笑著說。他含糊地應(yīng)了一聲,車停穩(wěn)后,他提著工具包出來,手攥得很緊很用力的樣子,目光卻越過黑乎乎的墻壁,望向朝陽升起的東方。青六路中段有一條北新有名的酒吧街,大大小小散落了不下三十家酒吧,旁邊挨著一條狹窄陰暗的巷子,即使白天走在里面也會提心吊膽。高志杰就死在這里,靠近巷口的地方,一個喝多了從旁邊酒吧跑出來的客人發(fā)現(xiàn)了他。嚴(yán)哲背光站在巷子口,向我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又對唐維安伸出手:“唐醫(yī)生,好久不見。”“嚴(yán)警官?!碧凭S安握上他的手,兩人都很快松開。我注意到嚴(yán)哲身邊跟著的不是助理姑娘,是一個面容青澀的年輕男人。我不禁為還沒抵達(dá)這里的三個人感到惋惜。“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我說,“從頭開始嗎?”“算是,”嚴(yán)哲回答,并向一旁的助理伸出手,年輕人把他要的東西放在他手上,是一個小型錄音機(jī),他按下播放鍵遞到我面前,“在這之前,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他說,“三年前,南橋碼頭倉庫著火時,現(xiàn)場不止有兩個人。”我來不及訝異,就聽到聲音從錄音機(jī)里緩緩流淌出來。這是一份訊問錄音。“趙東讓幾個人去接貨?都叫什么名字?”“一開始老板指了兩,老張和黑子,后來也不知道怎么的,那兩都出門了,他又叫了一個讓跟著去?!?/br>“所以最終去的是三個人?第三個人是誰?叫什么名字?”“那是個新來的,年紀(jì)不大,叫什么我也記不清了,就記得他姓周,當(dāng)時就喊他小周。”“這個小周,第二天回來了沒有?”“沒有,后來一直沒見過,到現(xiàn)在也沒見過。”“你們有沒有找過他?”“怎么找?打工仔嘛,店里面來來去去的,我們一般都不問人家詳細(xì)情況?!?/br>“住所呢?他住在哪里知道嗎?”“不知道,警官同志,他那個時候才來了一周,你說的這些東西,那是真不了解啊?!?/br>“他有沒有什么證件留在你們這里?身份證呢?”“沒有,我就跟您兜底吧,我們這行有時候也有個不干不凈的,那過來的人誰知道是白貓是黑貓,肯定不會交底,我們也識相不問?!?/br>“你指的不干不凈是什么意思?”“唉,您這問得,這個就不好說了,真不好說?!?/br>然后是戛然而止的靜默,錄音放完了。我直愣愣地瞪著嚴(yán)哲,問他:“這是什么時候的?”“昨天晚上,早上和你通過電話后,我又去趙東的店里走了一趟?!?/br>我點點頭,他如果說這是三年前就有的,我一定回敬他一個拳頭。“那不干不凈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又問道。嚴(yán)哲的眼睛看往隔壁的酒吧街,這些酒吧白天大門緊閉,一副蔫兮兮的樣子,活像頭發(fā)花白的無力老嫗,無法想像夜晚來臨時就會變成濃妝艷裹的妖嬈少婦,吸引過路人的目光。“不干不凈的意思……”嚴(yán)哲慢慢說道,“就是除了酒,他們偶爾也會賣點別的?!?/br>一道電光在腦中閃過,我脫口而出:“三年前進(jìn)倉庫的那批酒有問題?”“你也這么想,”嚴(yán)哲反問道,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很巧,我也這么認(rèn)為?!?/br>7【唐維安】“豆奶。”他看著我,是我從來沒見過的驚惶、無措的表情,還有一些沒有完全褪去的畏懼。是的,他在害怕,在恐懼,我從來沒有見過,從來沒有,他在學(xué)校里欺負(fù)別人的時候總是趾高氣昂,不可戰(zhàn)勝的。他的視線從我的臉上滑落到我的手上,因為極度緊張而僵硬的手掌這時候倏然松開,煙灰缸直直墜落在地,發(fā)出一聲悶響,卻像轟然雷聲落在我耳中,我和他同時抖了一下。鮮血在地上蔓延,很快流到了我的腳邊,我死死瞪著那條溪流,突然瘋了一樣往后退,一直退到大門邊上,手已經(jīng)摸到了門把,忽然,我們都聽到了一聲呻吟。我和他驚恐地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屏住了呼吸。地上血糊糊的女人一點一點爬了起來,同時發(fā)出痛苦的低哼聲。我驚懼地看著那雙手在血泊里摸索,抓住了煙灰缸。“我今天打死你……”女人搖晃著身體,帶著血的步子向他逼近。“豆奶!唐維安!”他瞪大眼睛,一邊拼命后退一邊叫我的名字,聲音里凄厲的絕望像一把鉗子攫住我的心臟。不,不能這樣。我全身僵硬,一動也不能動,腦子里卻撕裂般地喊著。有什么辦法可以阻止啊——那一刻,仿佛有別的靈魂控制了我的意識和行動,我踉蹌著四下尋找可以阻止眼前這一幕的東西,然后我看到茶幾旁一把快要散架的椅子。我抓住椅子,踩著血跡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