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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似有些不解:“阿豆識字么?去那里做什么?” 秦旺垂著頭道:“阿豆是識字的,她進書墨鋪子做什么,我也去打聽了,卻沒打聽出什么來。只是后來聽東院夫人說要找什么珍本,我才有些明白了過來。”頓了頓,他將聲音壓得極低地道:“我聽人說,那鋪子背后……是程家。” 程家? 太夫人的呼吸,有一瞬間的停頓。 南安程家,亦是郡中士族。那程家家主程廷楨數(shù)日前才升任郎中令,補的便是秦世章原先的職位。據(jù)傳聞,程家如今正在謀求漢安鄉(xiāng)侯那條路。又有傳聞?wù)f,為了與何都尉拉上關(guān)系,程家與左家最近鬧得很不愉快。 若那三卷珍本竟落到了程家手中,那么,東院吳老夫人前幾日求她的事情,或許她應(yīng)該…… 太夫人許久沒有作聲。 秦旺屏著呼吸,不敢抬頭,視線的余光只看得見太夫人垂在案邊的一角衣袖。 沉默了好一會后,太夫人的聲音才重新響了起來:“既是如此,便也毋須再查了?!彼恼Z氣中有著難以掩飾的疲憊:“一個奴仆而已,報了官便由官署追查便是?!?/br> 秦旺應(yīng)了一聲是,遲疑了片刻后,又道:“還有一事要與太夫人說。除了阿豆之外,鄭大也不見了。有佃客說,阿豆與鄭大像是……”他擰著眉頭想了一會,半天才找到了合適的說詞:“……像是……有些來往。阿豆不見的第二天,鄭大的家人便來報說他也不見了。此事我沒敢先報官,還要請?zhí)蛉硕▕Z。” 第039章 暮色遲 太夫人靜默無語,秦旺抬起衣袖,擦了擦頭上的冷汗。 阿豆與鄭大二人之間本就有些拉拉扯扯的,又是先后失蹤,期間相隔只有一天。莊子上已經(jīng)傳開了,都說他們兩個人私奔,連鄭大的家人也沒敢將事情吵嚷出來。 依陳國律,奴仆私逃一律是要殺頭的,卷款私奔罪責(zé)更重,全家人都要坐監(jiān)。 秦旺身為莊頭,出了這種事是要負(fù)些責(zé)任的,他此刻便有些惴惴不安,一面擦汗,一面偷眼去看太夫人的臉色。 太夫人的神情卻無甚變化,眉眼間一派平靜。 “我知道了?!彼坏氐溃挚戳饲赝谎?,眸中神色不明,“前幾日周嫗便告訴我了。” 秦旺連忙垂下眼睛,須臾又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竟將周嫗忘得一干二凈。 那周嫗一直住在莊子上,前幾天才回的秦府,對阿豆與鄭大之事自是知情的。 太夫人一早便知此事,方才卻一點話風(fēng)未露。若他出于私心隱瞞不報,太夫人會如何看他?他的莊頭之位還能不能保住? 秦旺越想越是心驚,忍不住又舉袖擦了擦額角。 從進院開始,他身上的汗便沒停過,這會后背已經(jīng)濕了,粘粘的好不難受??伤麉s不敢有任何表示,仍是老老實實地跪坐著不動。 “我聽說,六娘住的院子走了水,可有此事?”太夫人問道,蒼老的聲音與方才一樣平靜。 秦旺心里道了聲“好險”。 看樣子,莊子里的事太夫人已經(jīng)事先得到了消息。秦旺忍不住再一次認(rèn)為,他這趟真的來對了,許多事情,經(jīng)由他人轉(zhuǎn)述和自己親口說,那效果是絕對不同的。 “太夫人恕罪,是我沒照管好莊子,女郎的住處才會走了水。所幸那火是在女郎離開后的夜里燒起來的,天佑女郎福運。只是……那院子里留守著的阿福與阿妥夫妻……卻是被燒死了……” 他說著已是語聲打顫,身體亦搖晃了起來,似是想起了彼時慘景。 “細細說來,我聽著?!碧蛉说坏穆曇繇懥似饋?,平靜的臉上并無一絲波瀾。 秦旺一驚,連忙端正坐好,細細想了一遍整個事情的經(jīng)過,方將莊中失火之事盡述于前。 原來,那幾日恰逢社日,莊子里比往常熱鬧,眾人為慶祝豐收還辦了酒席。 大火是半夜燒起來的,因莊民們大多飲了酒,睡得極熟,于是那火便足足燒了一個多時辰,待眾人醒來將火撲滅時,整間院子已經(jīng)成了一片廢墟,最后眾人在菜窖里找到了兩具合抱在一起看不出形狀的尸體。 那尸身秦旺只看了一眼,便嚇得連著好幾夜做噩夢。 實在是太嚇人了,秦旺這輩子都沒見過這樣的死人,完全燒成了黑碳,骨頭都焦了,連是男是女都辨不清。 城署的吏目草草驗過尸身,只說死者是一男一女,別的便再也驗不出來了,眾人便知,這必是阿福與阿妥夫妻兩個。 秦六娘離開那天早上,阿妥夫妻二人忽生急病,沒能隨同回府,一直在院子里沒出門。不想這場飛來橫禍,讓這對忠厚老實的夫妻雙雙慘死于大火中。 莊民們憐他二人身遭橫死,便有幾個膽大的,將他們的骨殖揀了起來,合葬于后山。因他夫妻并無親人,喪事還是秦莊頭帶人cao辦的。 夫人垂著眼皮,靜靜地聽著秦旺的敘述,直待他說到告一段落后,方才問道:“如何突然便起了火?莊子其他地方可有波及?” 秦旺連忙道:“太夫人鴻福齊天,那場火并未燒到別處,實是天幸。那署吏驗過后說,火是從廚房燒起來的,可能是灶火未熄,廚房里油壺又漏了,便引了火。那幾日天氣干燥,又刮著西風(fēng),風(fēng)助火勢,便越發(fā)燒得大了起來。” 說至此處他喘了口氣,又接著道:“那署吏還說,阿福他們應(yīng)該是被濃煙嗆醒了,想要跑出來,卻被大火封住了去路,便只能跑進菜窖躲避。不巧的是,那菜窖里儲了一大甕油,油甕被熱氣烤裂,那菜窖的火反倒比外頭還大,兩個人呼救不及,便……” 他不忍心再往下說,長嘆了一聲,止住了話頭。 阿妥夫妻二人著實可憐,若是先一步隨秦六娘離開,又如何會攤上這樣的禍?zhǔn)??同為秦家奴仆,秦旺物傷其類,心中自是頗感凄涼。 “火不是自廚下燒起來的么?如何能封住院門的路?”太夫人出聲問道,眸色一派淡然。 秦旺連忙打起精神,恭聲道:“因那幾日天氣晴朗,風(fēng)又很大,莊子里各家各戶便皆將柴禾堆在院中晾曬,以備過冬。女郎住的那個院子也曬著好些柴,那火從廚房燒出去,點著了柴禾,就把院門給封住了?!?/br> 他說著又是一陣嗟嘆,神情也有些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