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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平素極少這樣論及天下,原來那并非他看不清,而看得太清楚,可謂一語中的。 前世的唐國與陳國,的確都亡了。 對于他的言論,秦素卻也并不覺得意外。此人身在大唐最頂端的權(quán)力中心,所知所見必定遠超于常人,能有這樣的見識也是順理成章的。 氣氛一時間變得沉重起來,兩個人皆不再說話,沉默地漫步前行。 空林寂靜,雪落時的聲響細微可辨。若非有這點聲音在側(cè),這陣沉默幾乎可以稱得上壓抑了。 好在沒過多久,李玄度的語聲便響了起來,如輕弦撥動,蕩開了這一陣寂靜:“秦家的情形倒還好?!彼恼Z氣不再似方才那樣冷,而是帶了幾分溫和:“楊從申已經(jīng)病愈,她的背后果然有些牽扯,這段時間我的人一直在查?!?/br> 秦素被他的話語拉轉(zhuǎn)了心神,蹙眉思忖了片刻,便問:“李郎所說的牽扯,是人,還是事?” 雖是說著家中大事,她的神情卻很平淡,似是并不驚訝于李玄度的發(fā)現(xiàn),一面說話,她一面還伸手去接雪片,密集而潔白的雪花落在她的手上,有些微的涼意。 “是人?!崩钚鹊囊暰€凝在秦素的手上,在她淺嫩微粉的掌心中央,躺著一些細碎的雪片,慢慢地,化成了晶瑩的水珠。 秦素的視線也停在自己的手上,語聲仍舊平淡:“我猜就是。楊從申的背后,必定還有人?!?/br> 前世的秦家被那么多事情扯了進去,且漢安鄉(xiāng)侯、何家與蕭家盡皆被滅,這絕非一人之力能夠完成。 秦素認為,除了秦家內(nèi)部的銀面女等人外,外頭應(yīng)該也有人與歐陽嫣然聯(lián)絡(luò)。 李玄度“嗯”了一聲,視線從秦素的掌心移開,語聲溫靜:“我的人發(fā)現(xiàn),在楊從申的住處附近,偶爾會有同一個人出現(xiàn),那人是個中年男子。”頓了頓,他又補充地道:“這男子會武技,且相當不弱,據(jù)我的人估猜,應(yīng)是介于強者到大手之間?!?/br> 會武技……男子…… 秦素的腦海中驀然浮起阿豆臨死前的交代,阿豆曾說,與她會面之人,是個蒙著面、身量中等的男子。 阿豆死后,阿谷接替了她,而與阿谷聯(lián)絡(luò)之人,卻是銀面女。 這個蒙面男子,從阿豆死后便沒再出現(xiàn)過了。 莫非是他? 秦素反復(fù)回憶著前事,雙眉越發(fā)地蹙得緊,思忖良久后,問李玄度道:“不知那男子樣貌如何?” “很普通?!崩钚日f道,語聲極為平靜,“我的人在傳信中說,那個男子中等身量、五官平凡,說著一口青州地方的土話,聽不出一點口音??傊?,若從外表來看,此人沒有任何值得注意之處?!?/br> 秦素瞬間便想起了一個人李玄度的馭夫。 那也是一個普通到讓人根本記不住的人。而越是這樣的人,很可能越是深藏不露。 “普通人么……”她順著李玄度的話說道,面上浮起了一個苦笑:“想我青州秦氏何德何能,竟至招惹到了這樣的強手,又惹來這許多的麻煩,這還真是……” 她搖搖頭沒再往下說,唯一聲長嘆。 既然請李玄度幫忙,則秦家這個爛攤子他應(yīng)該也看清了,秦素也并沒有瞞著他的打算。 聞聽此言,李玄度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旋即轉(zhuǎn)開了眼眸。 的確,秦家的事情是越往下查,便越叫人無法理解。 分明就是個沒落的士族,除了有些錢財外,幾乎一無是處??删褪沁@樣一個家族,里里外外卻都有人盯著。他知道這里頭有秦素的人手,但除此之外,另還有一股甚至幾股力量,也在盯著秦家,十分詭異。 這般想著,他便又看了秦素一眼,眸底深處隱著些情緒,道:“阿素……莫要太擔心,我派過去的人,總是有些用處的?!?/br> 秦素的心思仍舊繞在秦家的身上,聞言只“嗯”了一聲,眉心卻依舊蹙得極緊,過得一刻又問:“楊從申與那個男子,可有過什么接觸?” 既然那個神秘男子總是出現(xiàn)在歐陽嫣然的身邊,兩個人便不可能不聯(lián)系,而只要有了聯(lián)系,便能夠順藤摸瓜往下查了。 第377章 錦巾雪 秦素的話音落下,李玄度卻沒急著回答,而是從袖中抽出了一塊干凈的白絲巾來,探手遞了過去,溫言道:“喏,拿著擦一擦罷?!蓖A送#譁匦χ溃骸斑@雪看著雖干凈,弄在手上卻也惱人?!?/br> 秦素被他這舉動弄得怔住了,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這廝的意思竟然是…… 嫌棄她手臟?! 此念一起,秦素的臉就黑了。 她養(yǎng)了兩個月好容易才養(yǎng)白了些,這廝不說她美也就罷了,如今竟還來嫌棄她手臟? 她的手分明白嫩漂亮得很,怎么看都像是玉雕而成的一般,不對,是連玉雕都不及她的手好看,這人眼睛是瞎了么? 管得真寬! 響亮地“嘖”了一聲,秦素已經(jīng)一個大白眼翻了過去,順勢噼手奪過了那塊一看就很名貴的絲巾,一面用力地擦手,一面便橫了他一眼:“真真事多!” 李玄度忽然覺得,眼前恍惚有桃花盛開。 雖只是十三歲的少女,眼前的容顏卻已是艷麗至極,這一眼橫波而來,直叫這荒山雪野都化作了桃花千樹。 待覺出秦素這又是在向他發(fā)脾氣后,李玄度不由失笑,無奈地搖了搖頭,順手便在她的腦袋上輕拍了一記,和聲道:“小孩子家家的,莫要總發(fā)脾氣,會長不高的?!?/br> 秦素瞬間大怒! 丫丫個呸,你才長不高呢! 秦素氣得胸口都疼了。 她平生最恨別人說她矮。 前世時,因幼時在田莊過得太苦,直到中元十五年,秦素才開始抽條拔個兒,而在這之前,她曾經(jīng)因為身量太矮,無數(shù)次地被左四娘等一眾士女們嘲諷。 下死力朝李玄度翻了個大白眼,秦素“哼”了一聲,又昂著頭上下將他打量了兩遍,方嗤笑道:“高有什么好?凈喝風(fēng),看不凍死你!” 語罷,又是一粒大白眼。 見她一臉的氣急敗壞,不知何故,李玄度居然覺得像是春風(fēng)拂了過來,直暖上了他的心尖。 他灰寂的眸子瞬間漾動,里頭有著明顯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