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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胸抱臂,聳肩垂頭,就像一截久不見陽光的欄木。我暗暗嘆了口氣,上前行禮,又道:“娘娘可好些了?”慎媛轉(zhuǎn)過頭不肯看我,亦不言語。我只得又道:“今日天氣甚好,娘娘何不去樓下坐坐?” 慎媛仍是不答。我不再說話,只默默站在她身后。良久,方聽慎媛道:“她說,她年紀長我許多,我這衰敗病體,怕是要死在她前頭。我這形貌……她不屑憎恨于我,只是可憐我罷了。若不是太后叮囑,她實在不愿踏入這歷星樓一步?!?/br> 我甚是詫異,然仔細思想,這不過是周貴妃的激將之語:“貴妃所言,也沒有錯。若娘娘能看淡,自然是好,若仍是憎恨,就更當保重身體。只有長命百歲,才能看到她們?nèi)蘸蟮牟豢??!闭f罷上前扶起她,“娘娘還是下樓去坐坐的好,這里悶得很?!闭f著看一眼惠仙?;菹擅δ昧艘灰u斗篷披在慎媛身上。慎媛無法,只得隨我去樓下小坐。 無言坐了好一會兒,待慎媛上樓去用午膳,我方帶著芳馨和紅芯自益園回宮。芳馨道:“往日多么剛強的一個人,如今病成這副模樣?!?/br> 空蕩蕩的水面上還有寸許厚的浮冰,兩只天鵝早便飛去南方過冬了。北游廊下,幾個宮人正說說笑笑,墻后便是守坤宮的后花園。我忽覺一陣慶幸,紅墻圍住的守坤宮,不過是個華麗的戰(zhàn)場。以慎媛的平庸和剛直,能早日脫出,未嘗不是好事。這么想著,不由口角一揚,“當日在濟慈宮,娘娘說已經(jīng)死心了。如今看來,她只是盼望自己能死心罷了?!?/br> 忽聽身后紅芯朗聲道:“奴婢拜見貴妃娘娘?!?/br> 回頭一瞧,卻見周貴妃獨自一人站在不遠處。斗篷上的明珠,顆顆渾圓溫潤,卻在艷陽下華光盡斂。想是她素來習武,練成了走路無聲的功夫。然而她自矜身份,并不貿(mào)然靠近。我忙上前行禮,見她身邊連個丫頭也沒有,不禁問道:“娘娘怎的獨自在此?” 周貴妃微笑道:“從歷星樓出來,隨意在益園走走,竟然遇見朱大人。不知朱大人是否得閑,可愿意陪本宮走走?” 我恭敬道:“娘娘有命,無不遵從?!闭f罷又對芳馨道,“姑姑先回去吧。”芳馨會意,帶著紅芯躬身退下。 小池對面廊下的小宮女見我和周貴妃并列立在池邊,忙止了說笑,遙遙行禮。周貴妃輕輕一抬右手,淡淡笑道:“年少真好。本宮在她們這個年紀的時候,日日讀書練劍,甚少逛園子。如今看來,恐是辜負許多好風光了?!?/br> 我笑道:“聽聞娘娘劍術通神,可惜臣女無緣一見?!?/br> 周貴妃道:“如太后所說,劍術的功用遠不如火器,所以陛下和昌平郡王,都精研火器,對神機營甚為看重。本宮老了,頭腦漸漸愚鈍,恐怕無力再跟隨陛下?!闭f著悠然望遠,口角噙笑。 我甚是不解,不明白她一面擔憂自己衰老愚鈍,一面又露出坦然無懼的微笑。只聽周貴妃又道:“聽聞玉機還有一位孿生jiejie,未知現(xiàn)在何處?” 我答道:“臣女的jiejie玉樞現(xiàn)在家中?!?/br> 周貴妃點頭道:“本宮也曾有一位孿生jiejie,可惜芳魂早逝,已去了十幾年了?!蔽以牱架罢f過周貴妃的jiejie,當年嫁與廢驍王為正妃,不久便難產(chǎn)歿了。只聽周貴妃接著道:“我們姐妹分開許久。本宮在朱大人這般年紀的時候,最大的心愿便是早日與jiejie相聚。后來好容易見了,沒過兩年她卻去了。本宮又只剩了孤零零的一個人?!钡陌缛展庀碌谋⊙?,很快消散無蹤,“百姓們說起為官的富貴,無外乎騎馬坐車。豈不知,馬上車里看山色,怎及騎牛的自在。若能回頭,本宮只愿與jiejie在一起,結(jié)廬于一處山清水秀之地。來日各自嫁了,也能時常見面,我們的孩兒也能日日一起玩耍,就像親兄弟姐妹一般。朱大人也有孿生jiejie,想必感同身受?!?/br> 自我進宮,從未與她單獨深談。不知為何,她竟肯將舊年的傷痛說與我聽。我一時未解,只得回道:“臣女能體會娘娘的心意?!?/br> 正文 第37章 女帝師一(37) 遠遠只見桓仙尋了過來。周貴妃微笑道:“朱大人年紀雖小,卻素來練達。閑時不妨多去歷星樓,好好寬解慎媛?!?/br> 我甚是感激,屈膝道:“謝娘娘關懷?!毖垡娝c桓仙消失在西南角門,我方才慢慢踱回長寧宮。 午膳后,我搬了椅子在廊下坐著,不知不覺打起盹。忽覺有人拿了一幅衣物覆在我身上,睜眼一看,卻是芳馨提著一張薄被。我忙坐起來,掠一掠鬢發(fā)道:“竟然睡著了?!?/br> 芳馨笑道:“姑娘若是累了,就進去歇息?!?/br> 我笑道:“我已醒了。姑姑坐?!?/br> 芳馨告罪坐下,又道:“姑娘自從益園回來,便似有心事一般,不知能否說與奴婢知曉?!?/br> 檐外碧空如洗,飛云渡闕無聲。我嘆道:“廢后之事,貴妃與謀。身處天家富貴,爭權(quán)奪勢的心亦不比慎媛少。然而她又說,她年少時的愿望是與jiejie一起結(jié)廬于山水之間,似乎又向往天然。我有些糊涂了,她究竟是怎樣的人。” 芳馨笑道:“奴婢在宮中多年,只覺周貴妃向來溫柔平和,連大聲說過一句話都不曾,對宮人多有恩惠,且向來不與皇后相爭。姑娘若問奴婢,奴婢只能說——身不由己?!?/br> “身不由己……” “廢后之事,終究出自圣意?!?/br> 我思忖片刻,道:“貴妃特意留住我,難道是暗示我,她不愿與慎媛相爭?” 芳馨道:“爭與不爭,都是末節(jié),圣意才最要緊?!?/br> 我心頭一松,抬足虛踢兩下,笑道:“也好。惟愿今后大家相處無事,二殿下能早日成才。我盡了職責,也能平安出宮。” 芳馨笑道:“姑娘才升了官,便又想著出宮了,莫不是嫌陛下封的官小么?” 我笑道:“我的魂都要嚇掉了,姑姑還只管笑我。” 忽見象牙白裙裾一閃,錦素扶著若蘭的手走進長寧宮,笑盈盈道:“什么事那么可笑?也說與我聽聽?”我忙站起身來,拉了她的手道:“meimei別聽姑姑胡說,她們別的不會,單會編排我?!闭f著請錦素坐在我適才用過的椅子上,我坐了芳馨的位子。“這會兒正犯困,meimei來得正好。又有什么新鮮有趣的事情,快說與我聽聽?!?/br> 錦素神色一黯:“我哪里還有什么新鮮有趣的說呢?再不敢亂說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