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只畫了面相而已，并沒有衣裝頭發(fā)，再加上嘉秬說這人身材甚高，便以為是個男子。且掖庭屬在宮女中查過一遍之后，再沒查問第二次?！?/br>
    皇后頷首道：“有理。這的確是掖庭屬疏忽了?！?/br>
    我接著道：“徐女史是在巳時之后去文瀾閣的，那時陛下已然命掖庭屬在侍衛(wèi)和內(nèi)監(jiān)中搜尋兇手和物證，然而兇手卻堂而皇之地進(jìn)入文瀾閣，如入無人之境，一口氣連殺三人。這人若不是特別膽大，便是有恃無恐。再者，恕臣女直言，若是一個居守外宮的男子潛入內(nèi)宮作案，選擇一刀斃命的匕首豈不是更好，用帶子或繩子行兇，不但耗時，還會鬧出許多動靜來，勝算便低了許多了。兇手為何要這樣費事？只因這兇手一直居于內(nèi)宮，手無寸鐵。且兇手武功了得，在文瀾閣連殺三人，十幾個內(nèi)侍宮女在屋子里都沒有聽到一絲聲音，被徐女史發(fā)現(xiàn)時，也很快越墻而走。如此神速而狠辣，絕非一日而成，這兇手定要日日練武才行?？墒窃谶@內(nèi)宮之中，不論內(nèi)監(jiān)還是宮女，日日練武都很不尋常。這兇手必得在一處人少的地方當(dāng)差，饒是如此，依舊不能避免被人瞧見。這時，需要一個極好的掩飾。”

    皇后似是想起什么來，愣了好一會兒，仍是搖頭：“是什么樣的掩飾？”

    我笑道：“臣女剛進(jìn)宮時，曾聽宮里的姐妹說，周貴妃精通劍術(shù)，且樂于教授。宮里的姑娘們?nèi)羰怯信d致，都可以隨貴妃娘娘學(xué)個幾招。這個兇手若曾隨貴妃習(xí)劍，便是在練武時偶爾遇到人，那也沒什么。別人都只當(dāng)是隨周貴妃學(xué)來的花拳繡腿罷了。因此臣女將徐女史所繪的肖像潤色，再繪上宮女的服色和頭發(fā)，拿去遇喬宮請執(zhí)事辨認(rèn)，這位姑姑果然說見過，只是姓甚名誰，卻又不知道了?！?/br>
    皇后感嘆道：“能查到此處已是不易?！?/br>
    我澹然一笑：“娘娘謬贊。臣女查到此處，幾次動念要請旨翻查內(nèi)宮各處，終是忍了下來。于是回來重新查看案宗。天可憐見，竟然讓臣女查到了蛛絲馬跡。”

    皇后閉目聽得入神：“什么蛛絲馬跡？”

    我笑道：“臣女重新翻看案宗，發(fā)覺當(dāng)年掖庭屬執(zhí)畫像詢問各宮執(zhí)事宮女內(nèi)監(jiān)，竟然沒有一個說見過兇手的。臣女想，倘若是自己宮里人，總有見到素顏之時，怎會連一絲眼熟都沒有？只有一樣，這人本來就是一個執(zhí)事宮女，或者她是那兇手的同謀。臣女在案宗中發(fā)現(xiàn)一位清音閣的執(zhí)事宮女，因臉上生了癬，涂了厚厚的藥膏，還不小心用護甲撓傷了，右臉上有好幾道血痕，因此見到掖庭屬大人的時候是以青紗覆面的。這是喬大人親自去查的，大人還記得么？”

    喬致想了想，向上道：“啟稟皇后娘娘，的確如此?！?/br>
    我微笑道：“清音閣有個戲臺子，如今早就荒廢了，因此里面沒有執(zhí)事內(nèi)監(jiān)，宮女也少得可憐。沒有掌事內(nèi)監(jiān)指證她，她又極好地隱藏了自己的容貌，因此喬大人竟沒認(rèn)出她來?！?/br>
    喬致擦擦額頭上的冷汗道：“請問朱大人，如何就肯定是她呢？”

    我笑道：“一來，臣女懷疑她臉上自稱是護甲劃出來的血痕。女子一向是最愛惜容顏的，鮮有人會忘記拔掉護甲便在自己臉上亂抓，何況是像她這樣一位美貌的宮女。徐女史曾說那夜房間里吊鸚哥的鉤子因風(fēng)而起，勾掉了兇手覆面之物。這臉上的血痕，倒很有可能是被那金鉤劃破的。二來臣女重繪肖像，命人拿著畫去清音閣問，總算遇到一位姑姑，說是有七八分像已經(jīng)自請出宮的執(zhí)事宮女翟恩仙。”

    皇后笑道：“她既已出宮，你又是如何尋到她的？”

    我續(xù)道：“回娘娘的話，臣女先去內(nèi)阜院尋了宮女名冊來查看。這翟恩仙是荊州人士，臣女便遣人去京中的荊州行館打聽，卻是一無所獲。就在臣女要去向皇后娘娘請旨派人去宮外搜尋時，忽見同一日的出宮名冊上，還有一位清音閣的宮女。此女名叫張鳳仙，乃益州人。于是便請李大人拿了畫像去京城西南面的益州行館打聽，誰知竟打聽到了。原來張鳳仙和翟恩仙要好，出宮后同嫁了益州中尉為妾，替他在京中看房子。如此一番周折，臣女才尋到了真兇?！?/br>
    皇后撫掌笑道：“一舉抓到真兇，當(dāng)真令人大開眼界?！?/br>
    我欠身道：“娘娘謬贊，這都是娘娘福澤深厚，庇佑臣等?！?/br>
    皇后道：“何必自謙？似這等不費朝廷一帑一卒便解決了多年的懸案，別說掖庭屬，便是大理寺與刑部也及不上。”

    我恭敬道：“臣女惶恐。恭請娘娘親審?！?/br>
    皇后笑道：“不必了。朱大人來審，本宮旁聽就好?！?/br>
    翟恩仙說起當(dāng)年在思喬宮行刺和在文瀾閣滅口的經(jīng)過，口氣平靜如常，仿佛殺人于她來說，是一件極平常的小事。嘉秬死后，她潛伏在宮中近兩年，每日照常習(xí)武練劍，cao持宮務(wù)。甚至一年前，周貴妃身邊的桓仙姑姑偶然在習(xí)劍宮女的陣伍之中見到她，見她姿容不俗，還想要將她調(diào)到遇喬宮，卻被婉拒了。從此以后，她便很少再跟著貴妃習(xí)劍了。

    皇后聽罷感慨道：“這女犯其實甚美，如此容貌卻甘心居于清音閣十余載，于情不合。若非她苦心孤詣，怎能十?dāng)?shù)載如一日……究竟是為何？”

    翟恩仙抬起冷戾的秀美臉龐，右頰的傷痕慢慢沁出血珠子。鮮紅的一滴，像初點的胭脂，冷艷而詭異。亂發(fā)被干涸的血粘作一團，露出幾處觸目驚心的傷口。她撫一撫鬢發(fā)，憤恨的目光如劍芒暴長：“陸愚卿于軍中殺了我的哥哥，我便在宮中殺他的meimei。甚是公平。”

    皇后一怔：“原來是為兄復(fù)仇。陸將軍治軍甚嚴(yán)，你哥哥想必是干犯軍法，才會被處死。他叫什么名字？”

    翟恩仙道：“我哥哥叫做劉恩伯?！?/br>
    皇后道：“怎么他姓劉你卻姓翟？”

    翟恩仙道：“哥哥死在軍中之時，我才只有十歲。母親死后我被他人收養(yǎng)，方改姓翟。你也不用攀扯別人，我翟家的爹娘和鳳仙meimei，都不知曉此事。處死我一個便好?！闭f罷冷冷一笑，忽然自瞪大的雙目中緩緩流下兩行血淚，仆地抽搐不已。

    皇后駭?shù)妹婵咨n白，站起拍案道：“傳太醫(yī)！”

    然而不過片刻，翟恩仙便咽氣了。她顯然早有預(yù)備，事先吞下了毒囊。我連忙帶著喬致和李瑞跪下請罪?；屎髧@了口氣，顫顫巍巍地坐下，無力地擺擺手：“這不怪你們。她是個殺手，自然有隨時赴死的決心。只是主犯已然自盡，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