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熙平說話好聽?！?/br>
    熙平長公主又道：“皇后娘娘說平陽公主膽小，這個臣妾不能茍同。今天早晨臣妾還看見平陽和義陽兩個騎在遇喬宮的宮墻上摘柳條。臣妾在下面嚇得一聲不敢出，生怕驚了二位公主。誰知義陽帶著平陽一道，輕輕巧巧就從墻頭上順梯子爬下來，還一人編了一頂草帽在頭上?！被屎竺嫔⒆?，義陽公主和平陽公主頓時紅了臉，姐妹倆相看一眼，都低頭不語。

    熙平長公主掃一眼皇后，又笑道：“義陽自幼學(xué)武，也就罷了。想不到平陽也這樣膽大?！?/br>
    太后見皇后有些尷尬，遂輕輕一拂衣袖，微笑道：“本宮小的時候，隨父親練武，為了練習(xí)輕功步法，日日都要在兩丈來高的木樁子上走上十個來回。架梯子爬墻又算得了什么？”說著伸左臂環(huán)住平陽公主，慈和道，“只是平陽沒有練過武功，竟也敢攀墻折柳，可見太祖的勇武之風(fēng)，果然是一脈相承?！?/br>
    熙平笑道：“誰說不是呢？皇后娘娘再也不可說平陽膽怯了。只因女兒家臉皮薄，這樣當(dāng)眾賴她，小心她惱了?！蹦樝蛑?，一雙妙目卻看著皇后。

    皇后不動聲色，口角含一縷輕淺的笑：“皇兒本性若是勇武，豈是本宮言語可改？只是皇兒從未學(xué)過武功，此舉未免令母后擔(dān)心。義陽雖然學(xué)過功夫，也要小心為上。”

    義陽公主和平陽公主忙欠身道：“兒臣有錯。請母后降罪。”

    熙平笑道：“今天過節(jié)，該歡歡喜喜才是。況且太后喜歡，這罪可以不必請了，娘娘也不準(zhǔn)罰。”

    皇后微笑道：“皇姐所言甚是?！?/br>
    皇太子高顯和弘陽郡王高曜并列立在皇后下首，我和五位女巡分列兩旁。我冷眼瞧著皇后與長公主借著平陽公主攀墻折柳的事互諷，不由暗笑。

    太后又問過高顯和高曜的功課，大家說笑一會兒，便讓乳母將孩子們帶出去玩耍。孩子們出去后，太后便問起皇后被刺之事和此案偵破的經(jīng)過，見太后有興致，我便將破案的經(jīng)過又說了一遍，只略去了與韓復(fù)與長公主府有關(guān)的部分。眾人俱是贊嘆不已。

    太后嘆道：“幸而熙平有眼光，不然朱大人在長公主府做一輩子奴婢，當(dāng)真是委屈了?！?/br>
    皇后笑道：“母后所言甚是。此案虛懸三年，今番能破，本宮當(dāng)好好謝謝熙平皇姐才是。”

    熙平謙遜道：“朱大人固是聰明，可也要皇后娘娘慧眼識人，肯委以重任才是。所謂脫穎而出，終究也要錐處囊中才行。”她的右手食指裹在帕子里，憑虛點了四下。

    我心中一動，不覺疑云大起。這“囊”，是說那只百合荷包么？

    晚上的家宴，慎嬪推病沒有來，故此高曜只略坐了一會兒便走了。自從皇后命我查案，我便再沒去看望過慎嬪。結(jié)案之后，又忙著整理卷宗，一直不得空閑。因此高曜走了沒一會兒，我也退席了。

    宮里一半人都去延襄宮蹭戲酒了，從西一街一路向北，竟然一個人也沒有碰到。紫菡和綠萼各提著一盞琉璃風(fēng)燈跟在我身后。長風(fēng)入懷，衣袂飄蕩，修長的人影在燈下左右亂晃，如激流中把持不定的狹長小舟。紅墻綿延無盡，夾岸聳峙，如陡峭崖石突兀崛起，又如皇后和熙平長公主各自難以捉摸的用意，在黑暗中對面陳列。也許我遲早會行到至為狹窄之處，終至窒息而亡。寒意冷津津地上來，只覺無限蕭索。

    行經(jīng)永和宮的東側(cè)門，我打發(fā)綠萼和紫菡回去，自己提了一盞燈繼續(xù)向北而行。歷星樓的東面種了一大片紫薇，五月正是紫薇花盛開的季節(jié)。雖在夜里看不清顏色，但團(tuán)團(tuán)簇簇，花葉隨風(fēng)拂在臉頰上，如同母親輕柔的撫摸。紫薇花叢的西面，便是碧翠濃蔭的桃花林。從桃花林橫穿出來，是通向歷星樓的小徑。軟底繡鞋踏在綿軟草地上輕淺無聲，緩緩走近，小徑上的燈光依稀可見。只見青石條上，似是坐了一高一矮兩個人，旁邊侍立一人，提著一盞絹紅宮燈。

    正待走出桃花林，卻聽一個熟悉的聲音輕聲道：“母親也太多心了些?！笔歉哧?。另一個人必是慎嬪。

    慎嬪悵然道：“她破了懸案，風(fēng)頭正勁，如今又不服侍皇兒念書了，哪里還會記得我們母子倆？”我聽慎嬪說起我，不覺停了腳步，凝神傾聽。

    高曜笑道：“母親這樣說，當(dāng)真是冤枉玉機(jī)jiejie了。jiejie奉母后之命，追查當(dāng)年遇刺的懸案。母親可記得當(dāng)年的情形么？”

    慎嬪沉吟道：“當(dāng)年我似是罰她在宮門口跪了幾日，后來她就病倒了?！?/br>
    高曜道：“當(dāng)年母后跪在思喬宮西側(cè)門，就在東一長街上被人指指點點，受盡屈辱。兒臣記得清楚，王嬤嬤甚至不許兒臣向母后問好，幸而jiejie及時教導(dǎo)兒臣，方不至于落下不敬庶母的罪名。十日之期未到，宮中便傳出母后自盡的消息。人人都道母后當(dāng)年不甘受辱，憤而自盡?？扇缃耜H宮皆知當(dāng)年母后乃是被刺。母親想想，這行刺的主謀之人當(dāng)是誰呢？”

    慎嬪想了一會兒，忽然渾身一顫，遲疑道：“難道是我……”

    高曜道：“只怕有些心思靈活的，已經(jīng)這樣想了。也許母后已經(jīng)這樣想過，恐怕連熙平姑母都疑上了。玉機(jī)jiejie在查此案之前，就已經(jīng)是宮中品銜最高的女官了，且她一向教導(dǎo)兒臣在父皇和皇太子哥哥面前要藏拙。想來她不會自討苦吃，向母后請命追查懸案。而母后偏偏命jiejie詳查此案，其用意本就難以捉摸。母親請細(xì)想，當(dāng)此時，玉機(jī)jiejie自然是不能也無暇來探望母親的。而盡快查清此案，卻不涉及母親和熙平姑母，這分寸極難拿捏。jiejie已經(jīng)cao碎了心，母親竟還怪她，兒臣真替jiejie委屈?！?/br>
    慎嬪恍然道：“原來如此。只是你又怎知皇后疑心你熙平姑母？”

    高曜道：“母親向來和熙平姑母交好，母后若疑心母親，又怎會不疑心姑母？”慎嬪默然。高曜接著道：“其實玉機(jī)jiejie得母后賞識，母親應(yīng)當(dāng)高興才是。母后多賞識jiejie一分，對母親和熙平姑母的猜疑嫌忌便少一分。這不是好事么？”

    慎嬪道：“有理。只是我并沒有指使殺手行刺，皇后便是查到我身上，我也不怕?！?/br>
    高曜道：“母親放心，元兇已然伏誅，主謀自然也無從得知了?；蛘撸戮褪堑远飨蔀樾謴?fù)仇，根本沒有主謀?，F(xiàn)下不追查，日后再查，難上加難。”

    慎嬪拉著高曜的手道：“你這樣說，我就心安了。”

    高曜微笑道：“當(dāng)年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