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也不教我碰一碰。真真悶死我了。最要命的是，總覺得累得很，總也睡不足似的，人也胖了好些。也不知道生下這孩子以后，我還拿不拿得動(dòng)劍了?！币娢艺夭徽f話，她雙頰一紅，“瞧我說了這一車子話，大人定是覺得乏味?！?/br>
    我搖頭道：“不，臣女很喜歡聽?！?/br>
    昱嬪見我且悲且喜，不覺奇怪：“你若嫁了，遲早也會(huì)有孩子。何必羨慕我？”

    我垂頭不語。昱嬪輕輕一擺手，身后的宮人退了幾步。昱嬪輕聲道：“莫非你，不愿意嫁給他么？”見我仍是不語，又道，“你若不愿，便直說好了，別怕。”

    我抬起頭，好奇道：“娘娘何出此言？”

    昱嬪笑道：“你別多想，我并不是怕你成了皇妃，與我爭寵。其實(shí)，當(dāng)初李公公去我家下旨冊封時(shí)，我若像師尊一樣勇敢，就當(dāng)抗旨。但是我不敢。不論劍術(shù)還是人品，我只學(xué)到了師尊的皮毛。但是，大人比我強(qiáng)百倍，當(dāng)可以依照自己的心愿而活。”

    我微微一驚：“難道娘娘不愿意嫁給陛下么？”

    昱嬪悠然一笑：“如今說這些還有什么用？孩子都有了。也幸而有了他，余生無憾。這日子，還得打起精神好好過下去?！?/br>
    仿佛是誰也在我耳邊說：“只要奴婢有了孩子，余生不得恩寵，也絕無一絲怨言?！笔亲陷?。她如愿以償有了孩子，卻香魂遠(yuǎn)逝，也不過就是上個(gè)月的事?；实圩贩鈨杉壓?，恐怕也淡忘了。施舍過哀榮，便將她從心底驅(qū)趕出去，連帶一切愧疚與憐憫。

    我感傷道：“娘娘所言甚是。”

    昱嬪笑道：“咱們當(dāng)年一道在陂澤殿選女巡，如今，理國公小姐隨升平長公主在白云庵修行，我和穎嬪進(jìn)宮為妃。于姑娘流放西北，封姑娘流放嶺南，徐女史英年早逝。而大人日日cao勞，落下這一身的病。唯有啟表姐最好，她就要好好地嫁給信王世子做正妃，定能恩恩愛愛白頭到老?！?/br>
    不知怎的，聽到高旸頭銜時(shí)心中再無驚瀾：“不錯(cuò)。只有啟jiejie是最好的?！?/br>
    正文 第118章 女帝師二(47)

    昱嬪遲疑片刻，忽又道：“你還沒有嫁，你是有選擇的。但盼朱大人能照自己的心意活著——”說著目光一冷，依舊含笑，“——或死去。我的愚勇早已不在，想來這么多年沒有變過的，也只有啟表姐和朱大人。愿朱大人不改當(dāng)年，無畏無懼。”

    正說著，忽見一個(gè)小內(nèi)監(jiān)自益園西南角門進(jìn)來，一溜小跑到昱嬪面前焦急道：“娘娘，圣駕幸臨永和宮，快請回宮。”

    昱嬪微笑道：“這就來?！庇窒蛭业?，“朱大人身子不好，也請?jiān)缧┗厝ァ８孓o。”說罷行禮作別。

    昱嬪走后，綠萼扶著我慢慢走回漱玉齋，笑道：“常日看昱嬪娘娘淡淡的，倒和姑娘有許多話說?！?/br>
    我笑道：“你瞧昱嬪娘娘淡淡的，那啟姑娘呢？”

    綠萼道：“啟姑娘一向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極爽快?！?/br>
    我笑道：“你看得不真。昱嬪娘娘的淡，是照足了周貴妃的樣子來的，形似卻無味。啟jiejie雖然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卻是浸透了百味的淡，才是真的淡。她五年前便是這樣了，我在她面前，只有自慚形穢?！毙哪钜晦D(zhuǎn)，頗有幾分酸澀，“她……果然比我對他更好?！?/br>
    綠萼沒有聽見，對前面“淡”的高論也聽不明白，只是自顧自笑道：“昨天簡公公還說，陛下最喜歡姑娘淡淡的樣子?！?/br>
    我整一整衣帶，微笑道：“他喜歡我淡淡的樣子，那我便淡給他瞧?！?/br>
    午歇起來，我接到升平長公主從白云庵遞來的書信，邀我明日出宮一敘。女官是不能隨意出宮的，我正自詫異，只見小簡來了。小簡笑瞇瞇道：“陛下得知升平長公主殿下邀大人去白云庵，特命奴婢來說一聲，大人安心出宮便是，穎嬪娘娘自會(huì)打點(diǎn)?！蔽颐ηブx恩。

    第二天，我被一陣嘈雜的聲音吵醒，忙披衣下床，啟窗一看，原來樓下一群小內(nèi)監(jiān)在大包小包、大箱小箱地搬東西。此時(shí)天色還未全亮，我喚了芳馨進(jìn)來，指著樓下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芳馨一面為我披上衣服，一面笑道：“姑娘醒得倒早。他們奉了穎嬪娘娘的命令，在打點(diǎn)姑娘出門要帶的物事?！闭f著關(guān)上了窗戶。

    我奇道：“出門的物事？”

    芳馨道：“昨天姑娘睡得早，穎嬪娘娘派人來傳話，又列了一個(gè)單子，命奴婢們照著收拾?！?/br>
    我失笑道：“什么樣的單子？竟然和遷宮似的?！?/br>
    芳馨摸了清單出來，但見上面寫著：“細(xì)白瓷碗杯盤箸兩套、茶具兩套、藥爐藥罐一套、丸藥三十枚、錦被兩條……”吃用之物，細(xì)細(xì)列了好幾張紙，連恭桶也寫進(jìn)去了。

    我哭笑不得：“這是誰開的單子？”

    芳馨笑道：“是穎嬪娘娘身邊的淑優(yōu)姑娘寫的。穎嬪娘娘說，姑娘出宮去，萬事萬物都得用宮里帶出去的。況且姑娘還病著，又畏寒，還有午歇的習(xí)慣。若一時(shí)要起東西來，都要齊備才好?！?/br>
    我哼了一聲：“這樣遮天蔽日地去了，白云庵直改作雜貨鋪好了。”

    芳馨道：“昨天淑優(yōu)姑娘過來的時(shí)候，還給奴婢瞧了一眼預(yù)備送給長公主的物事清單，比姑娘帶著的，足足還多一倍。要開雜貨鋪，也是長公主先開?！?/br>
    我嘿的一聲：“穎嬪想得當(dāng)真周到。”

    芳馨道：“穎嬪娘娘若不周到，也管不了這偌大的后宮?！?/br>
    【第三十四節(jié) 游方之外】

    臨行前，穎嬪親來相送。只見她披著一件紫白色的斗篷，溶溶淡紫仿佛呵氣即去，笑容卻如春日盛開的紫藤：“我來送jiejie出宮?！?/br>
    我笑道：“娘娘日理萬機(jī)，怎敢勞煩娘娘相送？”

    穎嬪笑道：“jiejie和升平長公主是陛下最牽掛的人，我自然不敢馬虎。”說罷拈著我身上一件半舊的梨花白暗花鳥紋織錦斗篷，蹙眉道，“jiejie沒有做新衣裳么？怎么穿這一身，連毛都不帶？芳馨姑姑真是越老越不曉事了?！?/br>
    芳馨在我身后，聞言一顫，連忙跪下。我笑向穎嬪道：“今天是去白云庵，佛門清凈之地。我的衣裳里，也就這一件還素淡。不干姑姑的事?！?/br>
    穎嬪笑意越深，口氣愈冷：“jiejie沒有素淡衣裳，何不早說？我那里新做的一件鑲毛的青白斗篷，很襯得起jiejie。jiejie就穿它去好了?！闭f罷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