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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女帝師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270

分卷閱讀270

    子笑道,“你躲什么?坐到朕身邊來。”說罷向我伸出手。

    我垂首愈深,裝作沒有看見他幾乎已經(jīng)伸到我膝頭的左手。這只手潔凈而溫暖,離數(shù)尺遠(yuǎn)便能嗅到指尖淡淡的墨香與龍涎香。我心中一動,倘若他不是皇帝,或許我愿意將自己交托到他的手中。我暗暗嘆息,恭聲道:“臣女不敢?!?/br>
    皇帝也不以為忤,自然而然將左手支在小幾上,溫言道:“無妨。能這樣無所事事地坐一會兒已經(jīng)很好,就像從前在遇喬宮那樣?!?/br>
    不知怎的,心頭陡然一松。和他并肩坐著,懷念遠(yuǎn)逝的周淵,于我也是很好的。忽聽他略略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道:“你嫁給朕,好不好?”

    【第三十五節(jié) 出爾反爾】

    這試探近乎請求,這請求似在等待拒絕。猶記一個月前,他問的是:“倘若朕冊封于你,你可歡喜么?”或許他怕我怨責(zé),又或許他對我有幾分愛重。這溫柔相商的口氣,足以令人忘記他的高高在上的身份,亦令人生出聞此一問、終身無憾的慨然與驕傲。然而帝王的溫柔,粉身不足回報。愈是溫柔,愈不敢受。

    我揭開錦被,滑下榻來,伏地不起?;实埘久嫉溃骸斑@是何意?”

    雙掌和額頭緊貼磚地,這片生硬和冰冷,是我唯一堅實的倚靠。炭盆在頰邊燃得正旺,熱氣撩起鬢發(fā)。長發(fā)散了一地,彎彎曲曲延伸到至尊帝王的腳下。我沉靜道:“臣女不愿意入宮為妃。陛下恕罪?!?/br>
    他的口氣亦聽不出喜怒:“抬起頭回話?!?/br>
    我緩緩起身,直挺挺跪在他的膝下,與他坦然相視。他問道:“為何?”

    我強(qiáng)自鎮(zhèn)定:“因為臣女害怕?!?/br>
    他目中一黯:“你怕朕?”

    我答道:“是。臣女入宮五年,眼中所見,曾女御有孕慘被杖死,靜嬪在掖庭屬驚懼小產(chǎn),慎妃畏罪自盡。臣女不能不怕?!?/br>
    皇帝一怔:“你絕不會如——”他忽然停下,將半個“此”字吞入腹中?!氨刂Z之言,不足信也”[84],帝王也不例外。

    我笑意轉(zhuǎn)冷,一字一頓道:“曾子曰:戒之戒之,出乎爾者,反乎爾也。[85]”

    皇帝用曾娥之事誣陷慎妃累死未出世的皇子,豈知后來紫菡腹中真正的皇子卻被自己累死。這焉知不是報應(yīng)?

    如此譏諷,如此以下犯上,好比臨絕壁而縱身一躍。濟(jì)則一勞永逸,敗則葬身無地。

    他碧森森的雙眼泛出憤怒與狐疑的冷光。他仰起下頜,垂眸審視,像一個獵人靜靜審視網(wǎng)羅中掙扎探爪的獵物,靜靜評估這獵物逃離彀中的一切可能。良久,他忽然醒悟:“你知道了?”

    我垂首不答,算是默認(rèn)。

    他冷冷道:“你不怕朕殺了你?”

    我將垂至額前的長發(fā)綰到耳后,僵直的指尖觸碰到guntang的右耳,心中愈加冷靜清明:“臣女已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怕賜死么?”

    皇帝嘆了一聲:“你也恨朕?”這一問如此絕望,仿佛并不只在問我。

    我搖了搖頭:“臣女不敢,臣女只是畏懼?!?/br>
    皇帝道:“原來你怕朕,甚于怕死?!?/br>
    室中靜得出奇?;虘种械撵o默相對,較之聲嘶力竭的表白更加透徹和美好。然而如炭盆中漸漸轉(zhuǎn)成銀白的上好木炭一般,再好,也免不了成灰。

    良久,皇帝道:“你不愿意,朕不勉強(qiáng)?!闭f罷起身離去。我連忙伏地相送。

    腳步聲遠(yuǎn)遠(yuǎn)去了,耳畔歸于寂靜。我欲起身,腰背已然僵直。一顆心后怕得驚顫起來,身子一歪,側(cè)身倒在榻旁。小蓮兒一聲驚呼,忙扶我上榻,又斟了茶。雙手合不住茶盞,茶水全潑在錦被上。小蓮兒撫著我的胸口,轉(zhuǎn)頭一迭聲道:“把姑娘的丸藥拿來。”

    宮人拿了一只青瓷小盒來,小蓮兒拈了一顆丸藥送到唇邊。藥太苦,我別過頭。小蓮兒急得直落淚。忽聽芳馨道:“你們下去吧,我來服侍姑娘吃藥?!毙∩弮簩⑺幒信c茶盞放在小幾上,帶領(lǐng)眾人退了下去。

    芳馨拉起我冰冷的手,柔聲道:“姑娘的話,奴婢都聽到了。想哭就哭吧,別放在心里。”

    我拭去眼角的淚滴,清薄的淚水沁在指縫中,瞬間被炭火烤干:“我為什么要哭?”

    芳馨道:“不哭更好。夜深了,姑娘喝一碗安神湯便安寢吧。過去的事情,就不要想了?!闭f罷,果然命人端了一碗安神湯進(jìn)來。

    我平靜片刻,一口氣喝了半碗。芳馨撫著我的背道:“姑娘可好些了?”

    我苦笑:“本來也沒有什么不好,只是后怕罷了?!?/br>
    芳馨微笑道:“這一次抗旨的罪,姑娘早已償了。姑娘決絕些是對的。奴婢瞧圣上出來的時候甚是懊惱,卻也無可奈何。姑娘從前說過,九五至尊,管天管地卻管不了天下人的心。唯有這管不了的心,才是最可貴的。是不是?”

    我一怔,失笑道:“姑姑在說周貴妃么?”

    芳馨淡淡一笑,指一指我的心道:“貴妃的不辭而別和姑娘的抗旨,本就毫無分別?!?/br>
    我一曬:“我是‘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86],怎比得周貴妃逍遙自在。”

    芳馨道:“無可奈何,有意為之,都是一樣的?!闭f罷起身拈起藥丸,“姑娘吃藥吧。這五福安神湯,奴婢已叫人多放了蜜糖,姑娘不用怕藥苦?!?/br>
    我順從地吞下藥丸,又喝了半碗安神湯,方長長舒一口氣:“我累了,睡吧?!?/br>
    翌日清晨,小簡早早就來了漱玉齋。彼時我尚未起身,只聽他在寢室外對芳馨道:“陛下敕旨,升平長公主殿下修行不易,朱大人可隨時出宮拜候長公主殿下?!?/br>
    芳馨奇道:“陛下為何有此一命?”

    正文 第120章 女帝師二(49)

    小簡嘿的一聲:“我的好姑姑,昨晚朱大人那樣不給陛下臉面,陛下卻連句重話也沒有說。你當(dāng)陛下的脾性當(dāng)真這樣好?那都是長公主殿下事先勸過的?!闭f罷壓低聲音,“殿下勸陛下,說萬一大人不肯嫁,陛下也不能發(fā)怒。姑姑知道,陛下最疼這個小妹,說好不發(fā)怒,怎能食言?”

    芳馨連忙問道:“陛下昨晚很生氣么?”

    小簡嘆道:“是憋著一股氣,酒略涼了些,就把盞子推在地上了。幸而良辰姑姑是服侍慣的,倒也無妨。今早起身就下了這么一道敕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