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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女帝師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525

分卷閱讀525

    塌陷,無可辨認(rèn)。皇帝便說,與其置土石,不如種樹。于是李推便在官道兩旁種植槐樹,一里植一樹,十里種三樹,五十里五樹,百里十樹?;实垡娺@樣好,便命全國的官道都盡數(shù)效仿。在有一年的中秋夜宴上,我遠(yuǎn)遠(yuǎn)地聽見帝后感慨流光飛逝,經(jīng)數(shù)十年,官道上的樹都已經(jīng)粗壯茂盛了許多。對面而立,蔚然成林。那一年我只有十四歲,還是一個安逸和自以為是的侍讀女官。

    車窗透出的燈光如流星拂過,萬千碧葉似蟬翼飛舞。過橋時騰躍、落下,流水在身后轉(zhuǎn)變了方向。遠(yuǎn)處不知名的小村落中,一盞孤燈晃出一道斷斷續(xù)續(xù)的弧,氣若游絲。

    綠萼笑道:“天黑了,也沒有景色可瞧。姑娘何不睡一會兒?”

    我倚在車壁上,微笑道:“睡不著。”

    綠萼道:“睡不著也要閉目養(yǎng)神。圣上是以逸待勞,姑娘卻是千里奔襲,太疲憊了會應(yīng)對失當(dāng)?!?/br>
    深夜召見,連綠萼都感覺到不同尋常。我揚(yáng)眸一瞥:“不許胡說?!本G萼扁扁嘴,低下頭去。我又笑,“罷了。兵法云‘無邀正正之旗,勿擊堂堂之陣’[106],我這一去,注定是敗局。睡不睡都不打緊。”

    綠萼從未見過我未戰(zhàn)而言敗,眸中閃過懼色:“自從若蘭難產(chǎn)那一日起,姑娘就一直有心事。雖然姑娘不說,但奴婢跟隨姑娘多年,若連這也看不出來,直與死人無異了。奴婢想,天底下,還有什么事情、什么人能讓姑娘如此寢食難安?思來想去,大約也只有圣上了?!闭f著切齒憤懣,“他這個人,多疑又陰沉——”

    我忙掀簾子看了看窗外,見侍衛(wèi)都不在左近,這才喝道:“不許胡言亂語,這不是在漱玉齋!訕謗君上,你不要性命了???”

    綠萼淚光一閃,垂首道:“是……”

    這樣說著,竟也感覺到力不從心了:“好吧,就聽你的。我也是該好好養(yǎng)養(yǎng)精神了?!?/br>
    【第二十一節(jié) 不時則靜】

    到達(dá)景園已近子時,一進(jìn)大門,便換了一乘軟轎。風(fēng)越來越大,整個轎子都震顫不已,似沾上了山崩地裂的余威。含光殿在金沙池的東北岸,從景園的西門進(jìn)入,要沿著金沙池北岸走近半個時辰。梅林蒼染,清涼寺高高在上,與鶴館遺世獨(dú)立,狂風(fēng)中似有鐘鳴嗚咽。

    小內(nèi)監(jiān)在含光殿前落轎,我拾級而上。含光殿后是綿延丘陵,滿山的漆黑。大殿燈火通明,透過青白的窗紙卻只余瑩瑩幽冷的光芒。整座大殿像無垠夜海上一艘苦行的大船,又像惶惶陰世中安寧而嚴(yán)酷的審判之所。在高處忍不住回望,想看一看當(dāng)年所居住的玉梨苑,卻只見燈火通明處,一處高臺煢煢獨(dú)立。那便是新修建的望思子臺。

    剛走到檐下,便見小簡從殿中閃了出來,行禮道:“大人遠(yuǎn)來辛苦。還請大人稍待,陛下還在更衣?!?/br>
    我問道:“陛下一直沒歇息么?”

    小簡笑道:“陛下睡了一會兒,剛剛起身?!?/br>
    殿門沒有關(guān),我看見睿平郡王高思誠一身白衣,垂手恭立在黃檀木五龍盤柱的背雕龍椅之下。白衣浸染了一殿盛氣凌人的燈光,顯出干枯薄脆的黃,仿佛一碰就碎。再見高思誠,不覺恍惚。小簡忙道:“睿平郡王殿下已經(jīng)在外面跪了一天了,也是這會兒才得見。所以大人還要等一等,待見過了王爺,就宣召大人?!?/br>
    我奇道:“公公剛才說,王爺已經(jīng)跪了一天?”

    小簡低聲道:“王爺是今天午后到景園的,苦苦求見,陛下就是不允。從進(jìn)園子到現(xiàn)在,整整一天了。”

    當(dāng)年為了迎娶平民女子董氏,高思誠在冰天雪地中跪了一夜。今日為了親兄弟,又不顧暑熱,整整跪了一天。數(shù)年前昌平郡王高思誼為了救錦素,也曾在儀元殿前長跪。莊嚴(yán)無情的君臣之分,是兄弟情義無可承受之重,盡數(shù)灌注在脆弱的雙膝上。

    我茫然注視。這又何苦?

    小簡嘆道:“王爺跪了一天,陛下若再不召見,恐怕跪到天亮也說不定。陛下和王爺說話,恐怕還有一會兒。大人坐了那么久的車,定是累了,奴婢這就搬個椅子過來,大人坐著等好了。”說罷退了下去。不一時,小內(nèi)監(jiān)搬了一張交椅過來。

    殿門始終開著半扇,燈光如月影飄落。我坐在柱下,隱在風(fēng)的暗處。好一會兒,只聽得大殿中有拖沓而慵懶的腳步聲,皇帝長長一聲呵欠:“朱大人到了么?”

    小簡道:“朱大人剛剛到,外面候旨。”

    皇帝道:“她身子不好,給她搬張椅子讓她坐著等?!?/br>
    小簡道:“是……”

    影子一動,高思誠跪伏行禮:“臣參見陛下,陛下萬歲無疆?!?/br>
    皇帝笑道:“久等了。白日里一直在和工部商議溝洫河務(wù)之事,不得閑。朕讓你回去歇息,改日再來,你倒固執(zhí)?!辈淮咚颊\說話,又道,“賜座,上茶。這茶是景園自產(chǎn)的,雖不甚好,卻提神。這會兒正該喝這個?!?/br>
    高思誠一凜:“多謝皇兄?!闭f話間,兩個小內(nèi)監(jiān)搬了椅子過來。

    皇帝道:“三弟是為四弟之事而來么?”

    高思誠還未端起茶便又起身跪下:“請皇兄看在母后的面上,念在四弟年少無知,饒恕他這一回。”

    皇帝沉默片刻,溫然道:“年少無知?三弟可知道四弟所犯何罪?”

    高思誠道:“多占軍田,走私羌鹽,謀奪暴利,以為私饗。結(jié)交敵將——”

    皇帝笑道:“侵奪公田專榷,以為私饗,妄圖籠絡(luò)人心。與敵通信,以為外援。狼子野心,反意已著。如此不殺,那庶人高思諫和高思謹(jǐn),當(dāng)年也不必殺了。”

    皇帝竟然以廢驍王高思諫和安平公主高思謹(jǐn)作對比,高思誼兇多吉少。高思誠一急,口吻不免強(qiáng)硬:“皇兄已盡覽四弟的書信,其中當(dāng)真有引西夏為援,叛國謀逆之事么?有無約定幾時獻(xiàn)城?有無約定兵械多少?有無約定領(lǐng)兵何將?有無約定糧餉分?jǐn)?shù)?有無約定幾時會師?有無約定如何攻下函谷關(guān)?幾時拿下洛陽?幾時攻取汴城?有無約定事后如何分割天下?有無約定——”說到此處,高思誠戛然而止。

    正文 第235章 女帝師四(29)

    皇帝依舊不徐不疾:“如何不說了?有無約定什么?”高思誠仍是不語,皇帝接著道,“是有無約定分割天下后如何處置朕這個短命皇帝吧!”

    高思誠惶急不已,伏地不起:“臣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