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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道:“這個自然?!?/br> 熙平問道:“你幾時回青州?” 一提起高旸和啟春,她便恨不得我立刻離開汴城。我一想:“想來也就在這幾日,朱云就該回來了。” 熙平笑道:“你這一回辭官,會嫁人么?” 我坦然道:“殿下放心,即便世子殿下肯娶我,我也絕不會嫁的?!?/br> 熙平一怔,反有些過意不去:“孤并非不準你——” 我打斷她:“誰也不能準我或是不準我,是我自己不愿意?!?/br> 熙平雖不情愿,也不得不默然承認。 我問道:“世子出獄后在做什么?圣上究竟是如何處置的?” 熙平慶幸道:“除了免官,也沒有什么特別的處置?!毕氩坏饺酥校幜P最輕的,反而是高旸。這也在情理之中,三人之中,高旸出自信王一脈,天生的驍王黨,他本是三人之中最不可能應驗王氣的一個。加之劉靈助和高曜的書信中,都言天子氣五日,那后四日中,高旸早已不在軍中。 原來三人俱都平安。我大大松一口氣,隨口問道:“王妃的病好了么?” 熙平笑道:“只要兒子出來了,王妃的身子便好得快。再者,看到他夫妻兩個和和睦睦,自然也就沒什么不滿意的了。” 我欣慰道:“大家都還活著,那我去青州,也能安心了?!?/br> 熙平先是不以為意,忽而笑容一冷,遲疑道:“大家?莫非這三人的生死去留之間,當真有什么關聯么?” 【第二十八節(jié) 鴻鶴寥廓】 長空一碧,澄明如洗,一如她的心思被多日疑慮與思量砥礪得通透。未待我答話,熙平又追問道:“世子又為何自污?” 我挽了挽袖子,依舊蹲下擦拭花瓣:“其中并無關聯,巧合罷了?!?/br> 熙平居高臨下道:“你沒有說實話?!?/br> 她的目光銳利而灼熱,我指尖一顫,雪白柔膩的花瓣落在我的手背上。我輕輕拂去,站起身微微一笑:“殿下不信,何不自己去查?或去問世子殿下?!?/br> 熙平冷笑道:“孤若能探聽得到,也不來問你了?!?/br> 我笑道:“‘鴻鶴已翔于寥廓,羅者猶視于沮澤也。’[142]何必多問?” 熙平的眼中有苦苦壓抑的怒火,她一拂袖,背過身去。我又道:“已是午時,殿下要留在此處用膳么?” 熙平道:“不必。孤只是來看一看故人,這便回去了?!闭f罷轉過身,面色平靜如這漫山遍野的從容秋光,所有的激蕩洶涌都隱匿在九地之下。她正要喚慧珠,忽然一怔,指著遠遠站在路邊的銀杏,道:“那丫頭,孤怎么瞧著有些眼熟?” 銀杏正站在樹下避陽,時不時向我和熙平張望。我笑道:“她叫銀杏。當初玉機在景靈宮遇刺,便是她舍命相救?!?/br> 熙平奇道:“莫非你與她相識在先?為何肯這般舍命救你?” 每次見到銀杏,我總是會想起她在掖庭獄好奇、病弱、戰(zhàn)栗的模樣,也不知她如何生出那樣大的勇氣,為我擋去致命的一擊。我嘆道:“玉機因對皇后無禮,被發(fā)落到掖庭獄,見過銀杏一次。因她病著,我便將手爐借給她取暖,如此而已。” 熙平恍然道:“原來是她,怪道這么眼熟。滴水之恩,涌泉相報。這丫頭很有良心?!?/br> 我笑道:“殿下見過銀杏?” 熙平道:“在景靈宮為皇后守靈時,見這丫頭服侍過。她本是賤役,因人手不夠,偶然到前面來伺候一回。想是不熟,還被景靈宮的管事內監(jiān)責罵過。這樣看來,這是她從掖庭獄出來以后的事情了?!闭f著遠遠地望著銀杏,眼中充滿激賞,“這樣賣命,也不過是為了離開景靈宮那樣的苦地方,到你身邊服侍吧。如今終于如愿了?!?/br> 我淡淡一笑道:“‘畏首畏尾,身其余幾?!痆143]凡是有心氣的人,面臨無望之境,總不甘心待死。殿下當不陌生才是?!?/br> 熙平索性解下斗篷掛在樹枝上,露出水淺蔥的窄袖短襖和墨藍色長裙:“不錯??墒悄愕故呛芨市?。” 我一指東南方向:“殿下瞧那邊?!?/br> 芳馨的墓前也有我手植的梧桐,梧桐樹下,也有一片白菊。從這里看,白菊只露出淺淺一線銀光,日光下宛如清亮的水晶。墓碑露出小半截,鮮紅的幾筆雀躍如沸騰的血珠。熙平奇道:“那是誰的墓?竟能葬在這里?” 我答道:“是芳馨姑姑。” 熙平一怔,問道:“她死了?” 我深深凝視那一線清亮,緩緩如銀浪推涌而來,不覺雙頰一涼:“是,她是為玉機而死的,死在掖庭獄的酷刑折磨之下,就像李嬤嬤,就像父親一樣。” 熙平的嘆息亦是冷酷:“奴婢嘛,總是要為主子受罪的。你將她安葬在此處,已待她不薄了。” 我并不掩飾自己的淚痕,回首清冷一笑:“殿下知道姑姑是什么人么?” 熙平微微詫異:“莫非有何特別之處?” 這樣云淡風輕的天氣,這樣無所事事的人生。最初卻并非如此。我緩緩道:“咸平十三年的春天,御駕親征,皇后監(jiān)國?;屎笳傥胰ビ鶗?,命我去查徐嘉秬的死因。當時帝后已查出父親,并將父親的畫像丟給了我。”頭頂有一只灰雀振翅高飛,撲啦啦的聲音像那一日御書房外的大雨,又像大書房里皇子們的頌書聲,“玉機當時驚慌失措,險些在皇后面前顯露出來?;氐綄m中,我懼怕不已,驚弓之鳥一般,誰也不信。芳馨姑姑對我說:就算父親真的拿了銀子贖了韓管事出來,也不能說明父親與俆女史之死有什么關聯。況且事情已經過了三年,想必查到的也有限。果然,翟恩仙出來認罪了。我竟不知她哪里來的信心,我本應當立刻想到她的來歷不同尋常,然而竟忽略了。我是不是很蠢?” 熙平笑道:“那時候你還很年輕,若身邊當真一個信得過的人都沒有,便無法支持下去。后來如何?” “后來,奚檜將殺小蝦兒滅口之罪嫁禍給舞陽君,刑部又查出舞陽君祝詛之事。芳馨多口,御前應對時,將我因病暈倒一事歸罪于舞陽君的詛咒。從那時起,我這才開始疑心她的身份。我甚至一度疑心她是殿下早早安插在宮中的?!?/br> 熙平笑道:“孤倒是想安排這樣一個人來襄助你,可惜滿府里的奴婢,沒有一個可堪托付的。要像芳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