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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杏笑道:“出了城,便是茫茫江湖,又往哪里找去?” 我搖了搖頭,竟有些擔(dān)憂起華陽來:“華陽雖然性情堅毅、劍術(shù)高強(qiáng),但她帶著meimei,定是跑不遠(yuǎn)。城外想必也被鬧得雞犬不寧?!?/br> 銀杏笑道:“到現(xiàn)在城里還不安生,必是城外也沒有找到。” 我笑道:“不錯。一日沒有找到,便多一日的希望?!?/br> 綠萼看看我又看看銀杏,不禁詫異:“華陽長公主刺傷了姑娘,姑娘反而盼著長公主逃脫?” 我淡然道:“都是可憐人,恨有何益?再說,華陽就像朱云的衣裳和靴子、怎么都不肯回朝的昌王,永遠(yuǎn)找不到方是最好的?!?/br> 【第二十一節(jié) 所務(wù)一也】 臘月初八,家中臘祭。一大清早,我便回了高淳縣侯府。朱云去了軍中,母親和弟婦順陽郡主高曈一直在安排祭祖之事。母親怕我勞累,不準(zhǔn)我插手,因此我整日閑著,只打發(fā)綠萼去幫忙。 自我入宮,除卻在仁和屯守墓的那三年,便再也沒有參與過家中的臘祭。屈指一算,也有十幾年了。對臘祭的記憶,還停留在小時候。那時候牲饗不甚豐盛,但父親母親辛苦cao持一年,供奉祖宗的心卻是虔誠的。在高淳縣侯府的閨房中醒來,聞見犧牲的馨香,好似又看見了舊居的梨花,父親和母親在教訓(xùn)朱云不準(zhǔn)偷偷掰rou吃,玉樞在花樹下偷笑。如果一直不長大,那該多好。 這樣胡思亂想,眼角竟多了一絲淚痕。一坐起身,只見銀杏坐在妝臺前發(fā)呆。我喚道:“銀杏?!?/br> 銀杏身子一跳,連忙起身斟了一杯茶來。我笑道:“回到這里,可不比在自己家中,怎么倒發(fā)起呆來了?綠萼見了,又要啰唆了?!?/br> 銀杏轉(zhuǎn)身坐在床沿,低下頭,目中似有淡淡的哀愁:“姑娘教訓(xùn)得是。奴婢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罷了。” 我笑道:“何事?” 銀杏道:“才剛姑娘睡著了,奴婢就往花園里逛了逛,誰知遇見了善喜jiejie坐在小塘邊哭?!?/br> 我有些意外:“合家都在忙碌,她怎么倒有空閑哭?” 銀杏道:“想是受了委屈。再說午飯后大家都去歇息了,花園里沒有人?!?/br> 我也猜到了幾分,不覺懨懨:“好端端的,哭什么?” 正文 第305章 女帝師五(30) 銀杏垂頭撥弄著腕間的一枚小銀鈴鐺:“善喜jiejie做了公子的侍妾,可是礙于郡主,恩寵稀薄不說,還一直沒有名分。如今還是在老夫人那里服侍,甚少和公子在一處。” 我不以為然道:“再怎樣她也是母親身邊的舊人,既是朱云的侍妾,境遇總比府里其余的丫頭好得多。她的主母是信王的親meimei,出身云泥之別,她難道真的想去爭寵不成?這也沒什么好哭的?!?/br> 銀杏道:“若只是恩寵稀薄,沒有名分,這么多年也慣了,要哭也哭過了,倒不至于這么傷心?!?/br> “還有何事?” “聽說侯爺近來很是焦躁,整日整夜地不回家,對妻妾也不甚理睬。一回家,身上還帶著香氣,精神也不好。善喜jiejie說,她與郡主都覺得公子在外面有了相好的。偏偏郡主才誕下孩兒不久,心情郁郁,又不好對公子發(fā)火。偶一口角,都拿善喜出氣。這般委屈,已有一個多月了。” 聽銀杏所言,高曈很可能對高旸和朱云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更不會知道柔桑對朱云的愛慕之情。我不禁冷笑:“刺駕的鐵證無故丟失,華陽長公主和祁陽長公主又逃了出去,偏偏那邊廂皇太后又癡纏。他自然是沒好氣的。真真是可憐了家中的兩個女人?!?/br> 銀杏道:“善喜還說,有一日信王妃過府來看望順陽郡主,郡主便哭訴說侯爺在外有了別人。姑娘倒是猜猜,信王妃是如何回答的?” 我笑道:“為避免節(jié)外生枝,必是讓郡主忍耐一時吧?!?/br> 銀杏笑道:“姑娘料事如神。王妃不但讓郡主忍耐,擺出賢良淑德的樣子,還說,若公子的心實在回不來,便讓外面的女人進(jìn)門好了??ぶ髀犃?,很是生氣?!?/br> 當(dāng)年高旸與智妃生下長子,又癡迷于村女劉氏,連去西北勘查屯田,都只帶著劉氏上任。啟春被冷落多年,心灰意冷之下,險些讓高旸休了自己。這些事情高曈一一看在眼中,想來也是極欽佩的。“從前信王荒唐,王妃寧可自行求去,也不愿受這般屈辱。如今倒勸郡主賢良淑德,換作是我,我也生氣?!?/br> 銀杏轉(zhuǎn)頭望一望窗外,似是見到了變幻不息的滾滾風(fēng)云:“信王妃早已不是當(dāng)年的信王妃了。” 我笑道:“你錯了。信王妃還是當(dāng)年的信王妃?!?/br> 銀杏一怔:“奴婢不明白?!?/br> 我笑道:“‘事行不必同,所務(wù)一也’[74]。信王妃從前所求,是與夫君同心?,F(xiàn)在既以夫君的心為心,這般行事也是理所當(dāng)然??蓱z郡主和善喜,都不明白朱云的心,難怪各自神傷?!?/br> 銀杏恍若無聞,自顧自道:“有好幾次,奴婢遇到難處就會想,如果奴婢沒有跟著姑娘去青州,而是留在府里,究竟會怎樣。今日見了,才知道當(dāng)年隨姑娘去青州真真是沒錯的?!?/br> 我笑道:“你又不是善喜,焉知留在府中便與她一樣?”忽然心中一動,不覺惘然,“其實你比善喜聰慧,母親也更喜歡你。若是你在朱云身邊,也許他不會去做那等傷天害理的事情。” 銀杏失笑:“姑娘說笑了,公子哪里會聽奴婢的!” 我拉起她的手笑道:“這可難說了。畢竟你是你,善喜是善喜。” 祭祖結(jié)束,陪母親用過晚膳,便要回府了。母親將我送到二門,又命朱云親自送我上車。今日臘祭,朱云卻回來得很遲,此刻更是滿臉疲憊,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話也不肯多說。 天早就黑了,巷道中卻還有一二湯面攤子,老遠(yuǎn)就能聞到老雞湯的香氣。油燈照著,熱氣騰騰,是這寒冷的冬夜里,最后一點溫暖。朱云的煩惱性命攸關(guān),我不欲打擾,只作不見。 正待登車之時,朱云忽然道:“二姐,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說?!?/br> 我暗自冷笑。朱云武人心性,雖然聰明果決,哪里受得住這兩個月的煎熬?我慢慢轉(zhuǎn)身,現(xiàn)出好奇的神情:“何事?才剛在屋子里怎么不說?倒要站在冷風(fēng)里說?!?/br> 朱云歉然道:“二姐別怪我,實在是在家中不好說。二姐請移步?!?/br>